2006-03-20 11:26:00lyphord

海真闊,治百病

禮拜六下午的國片戲院,還是非常寂寥。我們看了鄭文堂導演的片子《深海》。憂鬱症殺夫服刑出獄的阿玉,像是從零開始莫名掉到高雄旗津的外星人,只能依靠服刑期間的獄友安姐。阿玉年輕漂亮,總是得到男人青睞,對於成天買彩券,年華老去沒搞頭的安姐來講,安姐和阿玉之間,除了相濡以沫,還有嫉妒關係。禮拜天胡同的座談會上,鄭導演說,這部片子除了表達深海女人心,的確更強調阿玉與安姐之間的女性情誼。

阿玉和安姐最後的感情救贖,是跑江湖布袋戲戲班。阿玉和自閉症班主弟弟不發一語,靠著望春風小姐書生的默劇橋段,以及蚌殼小姐與小丑之間的逗趣調情,傳神寫照目授心許。那是戲班班主所謂「海真闊,治百病」,在戲班出海酬神的巡行中,阿玉與安姐沿著海岸線堤防爽快嘶吼。彷彿文明過了頭,跑江湖樸真可愛,抖落機關。W說,如此一來,阿玉的妯娌將會是東南亞外籍新娘,台灣的潛流。

一開始在監獄中踏裁縫車車衣服,出獄後當過安姐酒廊的應召小姐,然後是電子工廠作業員,當然,最要緊的,阿玉的職業是愛情,夠美麗有資本的愛情從業員。從而即使憂鬱,深海也總是美麗誘人。不像人老珠黃的安姐,她經營的酒店叫做深雪,冰冷凍結。彷彿也藉由收留深海,讓深雪回春。憂鬱而美麗,是深海的賣點。當然,我喜歡刁鑽,總也忍不住要拷問這個秘密,誰能再現憂鬱且並不美麗的uncanny?

阿玉的憂鬱症,表現為超常的握持與佔有,從她數度緊握甚而粉碎玻璃杯,乃至漠視這個世界,唯獨渴望愛情。阿玉和安姐住一起的時候,家事是不作的,整天害相思,一旦戀夢實現,和電子工廠領班小豪同居時,則獨專耽溺於兩人世界,鑽進洗掃烹調的居家女人世界,寧願小豪出去交朋友,自己待在家玩乒乓球丟與揀。這顯然是一個關於異性戀唯愛雌機器功能亢奮的故事。從玩具廠老闆、電子工廠領班,到布袋戲班,跑江湖人的愛真的能夠治療這精緻的女性疾病?藏閃在憂鬱病理的美麗修辭之間,是什麼文化殺機或者社會建構讓女性無窮削減,削減到殺夫或者為男人坐牢,出獄後又無窮妄想再度進入這座心獄?只看到阿玉與安姐為愛的無窮委屈辛酸也是不夠的,情節穿插兩人數度共舞恰恰,彼此攜手或者各有懷抱,在原本預設男女交際舞蹈的肢體語言中,她們儼然借用以為培力,每一次以愛為名的出航,也好像不斷的自我調適,下錨一個更有力的位置。

附帶一提,反覆聽著李欣芸為電影《深海》作的配樂〈望春風〉一段,豈不是晚明湯顯祖《牡丹亭》杜麗娘的台灣近代現代版?〈六月茉莉〉也是啊!高中音樂課本有這首,我們還唱過,懷孕的音樂老師非常傲慢地打斷我們的歌聲,她說妳們唱得真難聽,我肚子裡的女兒可不喜歡聽!有女懷春,乃至害相思,歷來博得男作家的浪漫寄託,以及無數大眾的喜好,香消玉殞除了是浪漫美學的一個重要母題,也暗藏女性情慾的詮釋向度,夾帶某種殺機,或者某種部署精緻的文化位置。

http://www.pts.org.tw/~web02/bluechacha/bluechacha.html(電影《深海》官網)

http://blog.webs-tv.net/tonyblue/article/428337(藍祖蔚「藍藍的movie blog」〈 August 25, 2005:愛情的距離〉)

http://blog.webs-tv.net/tonyblue/article/426713(藍祖蔚「藍藍的movie blog」〈August 23, 2005:香氣與春藥〉)

http://blog.webs-tv.net/tonyblue/article/531129(藍祖蔚「藍藍的movie blog」〈September 24, 2005:台灣的深海 〉)

http://blog.webs-tv.net/tonyblue/article/1169723(藍祖蔚「藍藍的movie blog」〈January 29, 2006:深海訪導演 〉)

http://blog.webs-tv.net/tonyblue/article/1171807(藍祖蔚「藍藍的movie blog」〈January 30, 2006:深海的愛情 〉)

http://www.cincinlee.com/(電影《深海》配樂李欣芸的網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