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The  Fireworks

煙火，彷彿絢爛的花，一簇簇綻放在夜幕。

悄悄點亮，我們心裡最深處的悸動。

＊

海浪的白色流鬢侵襲沙灘。

恍若奔騰萬馬，先是不顧一切的拍打上岸，隨後失了氣勢，滾落、退回低低鬱鬱的藍色大洋中，景象不斷重複。

男孩沒有溫度的雙眼映照著火光。

深藍色髮絲垂落臉龐，俊俏五官上的玄黑色雙眼，今夜有些黯淡。

他屈膝靠坐在一株棕櫚樹下，亞麻襯衫在夜風中輕輕飄動，鮮豔的海灘褲和漠然神情形成對比。

宇治波佐助的四周很吵雜、很歡樂，他卻只是無神的凝望前方營火。

「喂，鳴人！我說過不准偷吃我的燒肉！」

犬塚牙追著漩渦鳴人到處跑，氣得差點使出了牙通牙，鳴人卻還是捧著一大盤偷來的燒肉嘻嘻笑著，還不忘回頭對牙扮鬼臉。

手拿著料理書籍，站在烤肉架旁、第一次下廚的祭，也只能苦笑。「別搶了......這裡還有很多。」

「唉，那兩個笨蛋真是的。」坐在臨時吧台邊的山中井野白了他們幾眼。

 隨後她緊挨向吧台另一邊的祭，對他親密笑笑。「祭，我們別理那兩個笨蛋。你剛才說畫畫要注意明暗，然後呢？可以教教人家嗎？」

綱手則是豪邁灌下不知道是第幾杯的啤酒，跟旗木卡卡西玩起了『十八啦』的骰子賭博，大聲嚷著要卡卡西輸到脫褲子，還警告他「敢用寫輪眼偷看就死定了」。

一旁的大和隊長沒有加入賭局。他似乎被卡卡西灌了不少啤酒，已略顯醉意，卻還是硬撐起精神縮在角落，偷看一本名為《親熱天堂》的書。

「我說丁次啊......你今天的胃口太驚人了吧？」

坐在營火堆旁邊的奈良鹿丸不敢置信，看著秋道丁次把第二十五盤燒肉吞下肚。

 丁次伸手拿起第二十六盤，賊賊的笑著。「鹿丸你太嫩了啦，我連你的份都要吃！」

每個人都卸下了平常的忍者裝束，改換休閒的海灘褲或泳褲，女孩們也換上可愛別緻的泳衣，圍繞在沙灘上的營火邊談笑風生。

今晚，是慶祝之夜。

五影率領的忍者聯軍打敗了宇治波斑，讓這個充滿野心的男人從此消聲匿跡，也奪回了尾獸的主控權。

大戰結束後，有人說曾經在雪之國的深山中，看見斑潰散敗逃的鬼魅身影，也有人自稱在渦之國境內目睹斑的屍首......謠言不斷，沒有定論。

而爲了慶祝戰爭的結束，木葉忍者村特地在邊境海灘舉行了夏之祭，使忍者們皆能放鬆同歡。

 「哎呀呀......火影大人，您今晚的運氣似乎不怎麼好呢。」

卡卡西把堆成好幾疊的籌碼拉到自己面前，一臉輕鬆的笑笑，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前方的綱手已經快要掀桌了。

另一邊，牙和鳴人的追逐戰則是加入了赤丸的助攻，讓鳴人的優勢不再，他不得已只好使出了影分身。

「哪有人這樣的啊！還我燒肉啦啦啦你這混帳！」牙看著五個鳴人同時對他扮鬼臉，氣到差點拿出苦無全部射過去。

佐助稍微注意到牙和鳴人的爭鬥，抬頭瞥了幾眼，黑瞳仍是木然無神。

周圍的玩樂嘻鬧如同吹過大漠的微風，只能帶走些許塵沙，絲毫無法在心中烙下印痕。

......好陌生。

感覺一切，都不再熟悉。

從什麼時候開始？佐助早已記不清。

他只知道，當他踏上木葉的故土時，投射過來的，全是不信任的眼神。

聽說是因為自己曾經加入曉的事情曝光了。

聽說是因為自己襲擊了五影會議，還殺了段藏。

好多好多個聽說，換來昔日夥伴的不原諒、害怕與敵視。

他不怪罪他們，完全不會。

只是有點遲疑，與徬徨。

哥哥，我選擇回木葉忍者村..........是對的嗎？

「佐助，回來吧。」

就在一個月前，遭受好幾次重擊的鳴人吐掉嘴裡的血腥，吃力而踉蹌的站了起來，竟滿臉血污的對著他笑。「大家都在等你喔。」

或許是錯覺吧.......佐助本來握緊了劍，帶著冷酷的氣焰衝上前去。

然而在最後一刻，他停下了腳步。

「哥哥..........？」

宇治波鼬對著他笑，慈愛的。

就站在受重傷、大口喘息的鳴人身後，兩人的影像彷彿重疊。

「佐助，回來吧。」一樣的話語，從鼬的口中流瀉而出。「大家都在等你喔。」

他不知道，刀刃是什麼時候從手中掉落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因太過震驚而跌坐在地。

只是依稀記得，自己恍惚而蹣跚的走上前去，揹起了鳴人遍體鱗傷的殘破身形。

「嘿嘿，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這個幾乎快斷氣的笨蛋竟然還在笑，他當時很驚訝。

 一個月後，佐助坐在角落的棕櫚樹下，孤單的瑟縮起身子。

這個選擇到底是對是錯..........他，找不到答案。

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某個人關切的視線，佐助抬頭。

他對上春野櫻的翠綠瞳仁。

站在遠處的女孩對他揮了揮手，偏首笑笑，隨後轉身繼續和日向雛田聊天。

佐助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反應。

每次看見她的笑容，心裡總會盪起有些紊亂的漣漪。

在這個難熬的一個月中，除了鳴人，櫻是唯一會和他說話的人，雖然大多時候他只是聆聽者，很少開口。

三年前他離開木葉，櫻哭了，而他跟女孩說了「謝謝妳」，他第一次說出心裡最深處的想法。

三年後他回到木葉，櫻成了少數願意和他說話的人，試圖分擔他的不快樂。

佐助凝視著遠處櫻的笑顏，他對這個女孩子，始終抱有一種複雜的感情。

「佐助你要出凹肉嗎？」

 一個塞滿食物的模糊聲音，冒失而口齒不清的闖進佐助的思緒。

 拿著一只空盤子、塞了滿嘴燒肉的鳴人突然從上方探出頭來，對他嘻嘻笑著。

 「不用了，沒關係。」

佐助淡淡回拒，旋即面無表情的起身，繞過鳴人往遠處無人的沙灘走去，無視周圍的喧囂玩鬧。

鳴人納悶的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披上了月光的清輝，卻冷得有些孤寂落寞。

佐助來到無人的沙灘，止步。

「潮打空城的寂寞.......又有誰會懂呢？」

 他回首遙望身後燈火通明的宴會。

＊

浪花衝襲上岸，又悄悄退了回去。

海邊特有的鹹味，在風中。

深藍髮色的少年屈膝坐在沙灘上，黑色瞳仁注視著遠方的天海交接處，幾隻鷗低低掠過海面。

這裡，靜了許多。

佐助空洞的眼神側看右方，自己一路走來的沙灘足印已被海浪沖掉大半。

然而他還來不及細看，臉上瞬間暈開的冰涼觸感就打斷了他的思考，佐助詫異的瞪大雙眼。

其實自己的腳印旁邊，還有一排端莊小巧的足跡。

「不知道你想喝什麼，就自己幫你挑了。」

拿著一只高腳杯碰在佐助的臉龐，櫻調皮的吐吐舌頭。

她在佐助身旁坐下，把高腳杯移到他面前，自己的杯子則放到旁邊。「雞尾酒。」

「.....謝謝。」佐助不太確定的接下，對於女孩的出現仍未從驚訝中平復。

 櫻聆聽著波濤的拍打聲，晃動手中的杯子，注視杯中的琥珀色液體不斷旋轉。「不去和大家在一起嗎？」

「不習慣。」他啜了幾口雞尾酒，味道怎麼有些苦澀。

這種味道，在之前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裡，也常常出現。

他望向身旁的女孩。

櫻戴著藤邊草帽，外敞的米白色外套內，嫣紅比基尼若隱若現，粉緋色髮絲在夜風中輕舞。

佐助不禁看得入神。

而他凝視女孩的黑瞳，正好和櫻轉過來的翠綠眸子，再一次對上。

櫻溫暖的勾起微笑。

「給他們，一些時間吧。」

草編帽簷下，她的眼神泛起了柔和波光。「很快就會像以前一樣了。」

像以前一樣，大家一起笑、一起出任務，不再是迴避的冷淡視線。

像以前一樣，大家一起玩、一起修練，不再是仇視的謠言耳語。

宇治波佐助知道心跳加快是怎麼回事。

殺鼬、殺段藏的時候都有出現，然而這次，僅僅一個女孩卻讓他亂了方寸。

就算，說不出話..........

也想做任何事，去挽留這個悸動不已的剎那。

他原本想輕觸櫻的白皙手腕，但是一段記憶突然躍進腦海。

悔意與罪惡感毒藥似的擴散至心中。

佐助閉上眼睛，抽回了手。

「為什麼.......」他掩面痛苦的低喃，那段記憶太深太碎，怎樣都抹消不掉。

手中的雞尾酒因憤恨而顫動，最終掉落至沙灘，飲料濺了一地。

許久後佐助開口，絕望的。「我是個曾經想殺死妳的廢物。」

在鐵之國，那座佈滿血腥的橋上。

「那個女人.....她知道太多我們的事情了，解決掉。」

宇治波斑扛起段藏的屍體，看著受重傷、倒臥在地的香燐，冷酷下令。

佐助當時沒說什麼。在黑暗中閉上雙眼的復仇者，內心早已結凍。

他緩緩步向前方，舉起手中的刀刃，口中只是麻痺的喃喃說道：「再見..........」

「佐助！」

櫻的吶喊抵禦了原本將要殺死香燐的刀刃，然而終究無法撼動復仇者凜冽的內心。

宇治波佐助不能原諒自己。

若不是卡卡西擋下了他的攻擊，他將永遠失去櫻的笑容........失去他所珍視的一切。

倒落的空高腳杯，隨著海風吹拂，在沙灘輕輕滾動。

佐助掩面低首，痛楚在心中刨抓出一道道傷痕，湧出無止盡的悔恨。

我曾經想要殺掉妳，為什麼妳還能笑著坐在我身邊，陪伴著我？

為什麼妳都.....不恨我？

此時他隱約感覺，有人將手輕柔的搭上自己的肩膀。

他抬頭，看見櫻拾起倒落的高腳杯，在他前方的沙地上放正。

「你說你是廢物.......」

 她把自己的雞尾酒倒進佐助的空高腳杯中，琥珀色夜體在杯緣滴落、滴落。

隨後櫻偏首一笑。

笑得很甜、很醉人，像滿斛的陽光自窗外灑進灰濛的室內。

「但是丟著夥伴不管、讓他獨自難過的人，更是廢物中的廢物，不是嗎？」

宇治波佐助愣愣說不出話來。

他發燙的面頰渲染上從未出現過的潮紅，心跳聲打響在耳際，長期壓抑的情感在心中騷動，激起陣陣波濤。

「佐助，你的寫輪眼能看多遠呢？」

半年前那場殘酷的兄弟互弒，鼬曾經這麼問他。

而今天他找到了答案。

哥哥，我的寫輪眼..........其實什麼都看不到。

看不到鼬隱瞞的親情真相。

看不到始終待在自己身邊的女孩。

也沒注意到，自己其實對櫻..........很在意。

佐助勾起微笑，將甫盛滿的雞尾酒一飲而盡。

櫻注視著他的側臉，也悄悄莞爾。

「對了對了，卡卡西老師說等一下會有『花火』喔。」

似乎是想延續佐助好轉的心情，櫻望向夜空興奮的開口。

 佐助凝視著她俏豔的臉龐，不解的微笑。「花火？」

「咦，佐助不知道嗎？『花火』就是煙火的別稱。」她以手的開合來示意。「像這樣，就像花瓣一樣綻放，很漂亮的。」

身旁的男孩似乎沒有很認真在聽。佐助只是偏首默默看著她，平靜的黑瞳異常明亮。

遠方施放煙火的人員已就定位，準備燃放第一批火藥。

「佐助，你喜歡花火嗎？」

為了看得更清楚，櫻站了起來，期待即將出現的絢彩光芒。

佐助也接著起身。「不喜歡。」

哎呀.....果然是白問呢。

櫻在心中苦笑著，目光仍未從夜空上移開。

然而就在下一秒，佐助突然托住櫻的臉龐，輕輕牽引到自己面前。

他的玄黑色瞳仁靠得好近好近，微敞的唇畔中，傳來陣陣熱氣輕觸櫻早已羞紅發燙的顏面。

「我喜歡的......是一個人。而那個人，比花火還美。」

不給櫻任何掙扎反應的空間，佐助倏然扣住她的下頷，不顧一切的吻上她略呈蜜桃光澤的唇。

他恣意吮舐、躪蹂她的唇，吻得不算溫柔，卻不斷挑逗彼此沉寂已久的情愛。

第一發煙火衝飛上天，在夜幕綻放耀眼繽紛的花。

佐助鬆開了櫻的唇瓣，頭靠在她的額際，傾聽兩人混濁的喘息聲。

「佐助，我........」

櫻羞紅著臉低喚他的名，卻被他用手指抵上了唇，輕輕阻止她接下來的話語。

「我們，都等太久了。」

登時佐助再度吻覆住她的唇畔，這次櫻兩手環上了他的頸子，兩人戀戀不捨的吻出彼此的情慾思念。

櫻的藤編草帽被強勁海風吹落，飄飛到海中載浮載沉。

吻得忘我的兩人身影，只是更加交纏。

 花火在夜空中一朵朵綻開，悄悄的、不知不覺的，泛起無止盡的愛戀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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