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不斷遷徙的汰換中所流逝的光影>

國三時曾一個人揹著畫架
坐平快列車南下到墾丁的北端 名為"枋寮"的小鎮寫生
在那之後的三年 卸下白衣黑裙 一心一意想離開從小伴我長大的港邊之都
但在北上列車發動之前 如不是拾起一張張海與天 滿滿是藍的畫紙
總記不起我在這裡還存活過了什麼
多年後
我在美國西岸 如過境之候鳥
同樣是選擇於 有港灣的城市
繡有S字樣 紅色絲絨的日記本 靜靜在枕邊躺了兩個月
始終一直未攤開第一頁
我不敢輕易在上頭書寫
因為 正如同十多年前 我欲離開港都 亦往北行之前
我才發現 我對這我曾停駐的城市 身後 身前 仍是如此困惑 一無所知

就憑著那只畫架 我想 我的確有著流浪的本質
只是每每在清晨 迎著陽光出門之時
多半都是定義在六公分以上的高跟鞋 與名為浮光掠影的香水
即使我現在 有如候鳥般地遷徙著
無論在任何一處臨灣區的城市林間棲息
我已習慣在每天清晨七時之前醒來
在晚間九時 太陽剛下山之後返家
想將一天提早開始 延後結束
仍無法找到 為何離家 以及飄流到這城市何處的確切定位
我總覺得 我和我所居住的城市關係
已達到某種不得不坦然以對 又不知如何妥協的困境...




<在困境中忙著與城市身後的你肆虐地大玩追逐記憶遊戲>

而我常常在這困境中不斷振筆疾書著
已經長達一週 窗外雨點無情地 蓄意打在玻璃上
點點暗示著 西雅圖的雨季 就要來臨了
我仍堅持以往下筆時的一抹陽光 努力微笑著
在字裡行間的迂迴裡 總是來不及交代重點對白
決定要開始將它們打包 以時速五十英哩的速度 在公車上慢行投遞了
大多時間 我選擇在太陽尚未下山的下午七時 工作告一段落後動身
通常 我會穿梭過聯合湖的俯瞰畫面
此時我會往水閘門的方向 海與天的臨界點望去
這總讓我溫習 湯姆漢克在夜未眠的船屋裡 對著全美國女性訴衷的橋段
也讓我往往禁不住想要拿起電話
總忘記 其實不用打電話 就會是該下站的時候了
通常 下了車 不需按門鈴 門把一開 索性也就同他返家時一樣 忘了上鎖
這個時間 通常是我帶著剛做好的甜點
趁著尚未退溫之前能讓他獲得最滿意的熱量
但今天 卻意外地 靜得出奇
令我不由得懷疑 我是否走錯了房室
我停下腳步 下意識環顧幽暗的四周
那張有我簽名的CD 還放置在餐桌上
想必是他遠行前不捨帶走怕弄丟了 也矛盾地不願擱在行李的回憶
也好像一直在等著 總有一天 我會來將它取走
我默默將甜點放置在CD一旁
客廳的電視 （戲謔地）重複播放著楊乃文的MV
重複之徹底 像是荒置了許久的家園 頹廢而沒有目的地存活著
這畫面 實在讓我錯亂不已
要不是沙發上成疊的機票票根 和一本護照 一只登機箱
我想我會誤以為他尚未返家
玄關一旁與以往不同的 鞋的散落方向
似乎是 有人早我一步先來過 又離去了
我往屋內深處 輕聲走去
不開燈的書房 他就坐在較為明亮的窗沿 不發一語
他看了看我放在廚房桌上的甜點 順手一指書桌上的紅色喜帖
這一幕 彷彿在數個月前初識之時 就上演過
有人要結婚了 王子公主通通都不是我的劇碼
這個月 自然就不新鮮
巧得是 劇本裡安排的演員 恰是前任男女友
正確來說 應是"前"的n次方
或許我們倆都忘了 我們才是彼此的前段回憶

他終於打破沈默 遞來一杯咖啡
僅說了句 甜點 就是要杯咖啡來配
那裹在甜點外的糖衣 融化後 啜飲一口 卻是苦澀不已的低迴
我試著在舌尖回甘之後 卻是矇昧不明地甜
而這城市的紛擾不息 電視牆上震耳欲聾的畫面
我究竟是在原是靜謐的西雅圖海灣 還是在我生長的港都一隅
他無奈底笑 笑我們 短短一個月 在這世界轉了個圈
心 總隨著班機號碼的汰換 一直在變
是真 是假 已無能斷言
是愛 是倦 亦無從埋怨

此時我的電腦 突然沒了電
強迫關機後的螢幕畫面 都歸零到黑暗的最原點

屋內空無一人 CD與喜帖 我似乎來不及存檔留念
這時我才明白
幸福 確實需要一點點的謊言才甜
我在船屋撥了通電話 告訴全世界
而這場咖啡在城市中與甜點的追逐之戀..

或許 還有好些時日的蔓延


註1
文中"咖啡與甜點"在公車上與屋內的存在與遞送,其實是在網路上書寫與閱讀的對話行為
註2
這幾個月 Caffe Ladro 我們一直上演的主題-喜帖
註3
我在困境之中,無法在紅色日記本裡輕易書寫,卻在網路日記裡大玩追逐記憶遊戲
註4
我城-一直存在於港灣的城市,然後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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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V重複播放的場景：

想找個人來分享　分享我的生命
藏在最深的夢　埋在最深的我
永遠站我這一邊　從不曾改變
而我同樣也會　支持他到永遠
他會專心聽我　當我有話要說
關於我們這世界　和生活的種種
也許我會犯錯　甚至有一點點迷惑
他會靜靜等候　卻不會輕易被我的想法左右
通常他不同意我　可是到了最後　他會瞭解我　

想找個人來關心　關心我的生命
每一個思緒和每一次呼吸
他點亮另一盞燈　打開另一扇門
讓我學會去愛　我所有的恨
我不想要變成一個盲從的人
寧願試著看清所有的事情
當我閉上眼睛　渴望得到平靜
他會擁抱我然後輕輕地吻我
像這樣的事情　也許有點噁心
像這樣的事情　看得出他的真心　

-楊乃文 Some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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