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5-25 18:47:15阿不

[虛構的年代]呂不同學小事一二三

作者: 蘇小琊

結束了一段時間的忙亂,總算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愉快周末。真希望有一天,所有的日曆上填滿了雙休日,可以躺著坐著靠著站著,一大片一大片時間都是自己的,想出去拾掇一下就遠走高飛,想睡覺可以睡得天昏地暗沒日沒夜,想寫字靈氣衝天用筆如神。所以我特別喜歡學生時代,上課可以逃課,剩下還有一大截的休閒時間可以任意打發四處玩樂,但若是真給我這樣的時間,我也只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呆在房裏,除了喝水什麼都懶得動彈。

大概我是個沒有遠大理想的人,喜歡在各種小細節中來回走動,可能正是因為這點,我和瓶子(呂不)一見如故,我們都是沒有大志向的人,無聊著個人的無聊,快樂著沒頭沒腦的快樂,沒有愛國憂民的意識,不求刻骨銘心的愛恨情愁,偶爾誇張的打扮搞搞捉弄人的惡作劇,有句叫“煽風點火”的成語說得正是我們風火星座在一起常做的事。

認識瓶子是在多年前夏天的上午,白花花的天上罩著一層光,炎熱難耐。我和一位名叫淑芳的女孩拎著青皮西瓜走進了他們的辦公室。

那個時候,瓶子約摸一米七十高左右,是乍一看那種自己都還會懷疑自己會不會猛然竄個兒的樣子。可事實上,他始終沒有如願長到一米七八,只是稍微再長了幾個公分,算是勉強償了願。他膚色較白,不是張愛玲描寫白玫瑰時遠遠看去像全身籠了一層紗的籠統的白,而是骨節分明、有稜有角的白。他是一張瘦臉,卻也不是那種架著眼鏡看上去孱弱蒼白的人,但多少總應該有點憂鬱狀態欠佳吧,細加打量有點類似於中日混血兒的臉,站在人群中你很容易就把他找出來。他的額頭十分飽滿,是老人眼中天庭飽滿才智雙全的聰明才子相,頭髮烏黑,眼睛明亮,愛穿著一件白色的圓領T恤和淺藍色的牛仔褲。女孩子們似乎對他沒有性別的避諱,東拉西扯什麼都能說,他是個奇怪又好玩的人,雖然他不愛與陌生人說話,即使在一起就是他說他的她們說她們的一套,大家也能隨隨便便嘻嘻哈哈熱熱鬧鬧一通,那天他踩著一雙漆黑的涼鞋將一篇名為扶桑噫的小東西遞給了我。那時我有個名字叫印度阿三。阿三,阿三,多叫幾句就像半夜敲更的人咳喘不息的聲音。來自印度的阿三,愛玩愛笑愛鬧愛哭,身穿無袖短褲的阿三。


瓶子的祖籍在紹興,98年時他賣了在曾祖父留下的舊宅,我們戲稱他是敗家子,守不住祖上的業,換在舊社會也就是活著裏頭的富貴差不多。那個頭戴氈帽腳踏木船盛產名人的水鄉,早已被孔乙已茴香豆和名人的舊房子團團包圍,實在也沒什麼趣味可言。瓶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這個問題真難倒了我,那麼就去他的房間來看看吧!大概是去年,我和二男一女一起到了他的房間,不大的房間,一扇朝南的窗戶被封死,剩下一扇只能進夕陽的朝西窗,家俱很少,幹乾淨淨。L型的架子上放滿了書,一臺三洋的彩電孤伶伶被放在床的一側。我還找到了心儀許久的阿城和一些初中時代沒來及聽的舊磁帶,我們席地而坐,一起看吳忠憲的“我猜,我猜,我猜猜猜”。我向瓶子提出要吃冰棍的要求,瓶子去買了幾個和路雪的甜筒。後來瓶子點燃了一根煙,很久沒有說話,我問他:你怎麼不寫作了?他回答說,作家就是坐在家裏的家。

時常在某個午後,徒然周圍變得悄無聲息,單純了起來,又會在某個深夜,像段陰暗的歷史爬出廢棄的天井,一再重覆先前的忐忑不安,南方小城市的生活就是這樣,往往帶有包裹性的隱祕,每條街都有各自的生活意味,特別是一到了傍晚的時光,一眼就十分明了讓人看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境況,逼仄的小巷,掉了滿地嫣紅花瓣,三面是山一面是海,重覆永遠不會徹底了斷的往來。



對我來說,寫作本身是件沒有目的事,為了表達而寫,為了喜歡而寫,我不是能把自己逼上死路的人,是喜歡能退一步就有海闊天空的人,寫東西只是一個階段的產物,因為性情使然。瓶子的文章幾乎我都全部看過,熟悉的背景,人物的出場,細節的描繪,一種很私人化的語言很有靈氣的空間創作,特別是某些小東西裏常帶有一絲邪氣,這種來歷不明的邪氣也只有用他古怪的水瓶座來解釋清楚。或許喜歡一樣自己不了解的東西時最好的方法是不要試圖去嘗試,將這當成一種不知,就像有的人只隔了幾歲,卻像隔了幾代,怎麼趕怎麼追都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形成一種風格是件不易的事,過去點點滴滴積累起來才有了現在,要想在文字上沒有過去開始一種新風格是件極其難的事。而迷戀文字的人,始終會處於一種自我獨立的狀態之下,這種生存可以脫離實際的種種情緒,自然而然就習以為常,張狂只是文中的人。

前幾天和瓶子通電話中,他說自己最近很墮落,我問為什麼?他說昨天出去外面飯了一頓今天又花天酒地了一番。不覺得這樣很墮落的?有人留言問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回答說四個字。那人又接著問,哪四個字?他說黑胖矮醜。那人頓時嚇得逃之夭夭。還有一次幾個人坐在一塊兒說單位的事,他就說,你想一下領導除了當領導外還能當什麼呢?因為他沒有別人的事情好做,所以只能去當領導。關於他種種的流言還有很多,暫時想起就這些,也就不一一細說了,也不知道現在的瓶子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