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戶愚呂發現自己居然還有意識，而且身上的衣服和體態都變成了年輕時的模樣。

他應該已經進入「無」了才對。

一個修長的身影從濃霧中浮現。

「小閻王。」戶愚呂終於看清了對方是誰。

「好久不見。」他雙手背在身後，十分悠然自得。

「怎麼回事？」戶愚呂靜靜看著他。

「我更改了你的最終去處。」小閻王氣定神閒地望著戶愚呂。

「是幻海嗎？」他沉默了一會兒，神色複雜。

「不──是──這是我的主意，跟幻海沒有關係。」對啊，他提的主意，幻海默認。因為他不忍心見到他們兩人死後還要放棄彼此。

「再說，我也算是一萬多年前武術會的冠軍隊伍成員，又是主辦者之一；冠軍隊伍的願望，不論如何都可以實現，這樣才有武術會的價值；戶愚呂，這可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小閻王奸詐地笑著。

「這麼說來……已經過了一萬年。」戶愚呂沉吟道。他待在冥獄界裡，早已失去了時間感。

「正確說來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一旦滿足一萬年這個時間，我也救不了你。」更改判決可花了他不少工夫。

「反正不管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還是一萬年，她都等了你。」小閻王重重一嘆，讓開身。

那張一萬年也無法忘懷的嬌顏，仍是美得驚人。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不管你……」女子的眼中有著歉然。

「幻海……」戶愚呂低喚著這個一萬年來始終有所虧欠的名字，感到相當掙扎。

小閻王悄悄消失在霧中。

「我還是……」他力持冷靜地說道。

「已經夠了吧！」女子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隱忍地低下頭，握緊雙手。

「你可以繼續折磨自己！但是不要再折磨我了！」猛然抬首，美眸憤然瞪向戶愚呂沒有墨鏡遮掩的面容。

「我已經……不想再等了……」她哀哀欲絕地望著他，而後閉上眼睛。

她一直在等。打從她對他說出：如果你老了，我也會老。這有什麼關係？

她就不停的等，等他打破沉默，低應一聲：「嗯。」

結果他只是低下頭，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然後她覺得受傷了。然後她花了五十年的歲月去忽略對他的感受。

再然後，她花了一萬年的時間，確認自己愛著他。

「我可以再一次站在你肩上嗎？」再睜開雙眼，已是一片堅定。

戶愚呂望著她灼灼的目光。忽然憶起，那一夜小舟上的漁火，映在她溫柔的眼中，讓他無法直視，讓他深覺自身的黑暗。所以，他逃避了那份光亮，因為他害怕黑暗會吞噬掉火光。

他低首，輕輕閉上眼睛，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