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說明：福山雅治封面的《嫌疑犯X的獻身》

近年日本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人氣旺盛，「東野旋風」在電視劇《神探伽利略》的播映下火速登陸香港，連帶姊妹作電影《嫌疑犯X的獻身》也大收旺場。福山雅治所扮演的湯川學教授又的確夠型，難怪風靡萬千港女，以福山為封面的再版小說《嫌疑犯X的獻身》在各書局大賣，便是明證。上星期我本著「推理小說只借不買」的「原則」，嘗試在公共圖書館的網頁預約小說版《偵探伽利略》。豈料人同此心，排在我前面，早已有314人。我連忙按「取消預約」，再試《嫌疑犯X的獻身》一書。鍵入圖書證號碼後，電腦熒幕顯示出以下文字：

選擇	書名	預約日期	有效期限至	取書地點	輪候次序	現況
	嫌疑犯X的獻身	07 JAN 2009	01 DEC 2009	沙田公共圖書館	386 - 386	處理中

386人﹗那要我等上多少年啊﹖好吧，那我放棄，還是乖乖買書好了。不過香港人對東野的其他推理作品似乎未有「愛屋及烏」，比如《惡意》和《湖邊兇殺案》，排八個人左右就輪到我了。畢竟香港人對東野圭吾的認識，大多止於《神探伽利略》。上次我跟朋友閒聊，談到經典日劇《白夜行》和上季日劇《流星之絆》都是改編自東野的同名小說時，友人表示大為驚訝。這三劇予人的感覺迥異，尤其《流星之絆》在編劇宮藤官九郎的筆下變得萬分惡搞，對於看慣《白夜行》、《手紙》、《偵探伽利略》等東野作品的觀眾而言，日劇版《流星之絆》實在不像東野圭吾的風格。難怪不少人對宮藤版《流星之絆》口誅筆伐，覺得該劇太過胡鬧，不夠認真，不尊重原作者東野。

這些批評的人，都不了解東野圭吾。事實上，東野就曾向雜誌表示，他很欣賞宮藤的搞笑版《流星之絆》。單是第一集，東野就翻看了五次之多，笑得人仰馬翻﹗東野寫得出黑暗、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白夜行》，同時也有著輕鬆機智、幽默惡搞的另一面。本文要介紹的兩本推理小說—《名偵探的守則》和《超．殺人事件》就最能反映他「惡搞」那一面。


圖片說明：《名偵探的守則》，(台北：全力出版，2007年2月)，317頁

惡搞本格派推理

身為著名推理小說作家，東野筆下的《名偵探的守則》卻是一本諷刺本格派推理小說的短篇推理小說。「打著推理旗號反推理」可說是這部小說的最大特色。可能有人會問，什麼是「本格派推理小說」呢﹖其實推理小說分有許多類型，本格派、社會派、法庭派、冷硬派、寫實派等等。所謂本格派，就指那些最傳統的推理小說，以解謎為目的，讀者可憑書內的種種線索，嘗試跟作者鬥智，猜出兇手。有些時候，書中的謎團不是猜兇手(Whodunnit)，而是要猜他的犯案動機(Whydunnit)或如何犯案(Howdunnit)。(推理小說的分類詳情，可參看維基百科)即使你沒有看過任何一本推理小說，只要看過日本漫畫《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或《名偵探柯南》，自會熟悉以下場面：

「男主角少年偵探跟同伴到一陌生村莊觀光，過程中發生了殺人事件。在恐怖的氣氛下，被害人陸續出現，而眾人卻與外界失去聯絡，只有坐以待斃。負責案件的警部(當然是讀者最熟悉的那位，因為每次案件都由他負責)束手無策，而少年偵探憑著過人的才智和稀少的線索，逐步發現兇手的真面目......」

這些推理小說已發展出一套既定的沉悶公式：發現屍體、警部接手調查、疑兇出現(當然是假的)、偵探出來推翻警部的推理、偵探因一些小線索而靈機一動、偵探召集眾人表示「兇手就在我們之中」，最後案情水落石出、兇手在眾人之前自白。漫畫《金田一》、《柯南》，或電視台的懸疑劇場，更是如此。

如果你對上述劇情已感到極端煩厭，《名偵探的守則》絕對會令你讀得捧腹大笑。在這部小說中擔當主角的，是一位自稱「頭腦明晰、博學多才、行動力超群」的名偵探天下一大五郎。另外當然少不了警部角色—大河原番三。作者透過這兩個角色，對本格派推理小說作出了尖刻的諷刺。事實上，傳統推理小說的確存在著許多不合情理的內容，比如「密室殺人」、「死前留言」、「完美不在場證明」等等。書中一一以為題材，通過天下一和大河原的精警對話，大力挖苦這些情節是如何牽強到超乎現實，但本格派推理小說家總是樂此不疲，重複著一個又一個老掉牙的圈套。這時候，天下一和大河原就會在討論案情時跳脫出來，以一個「讀者」的身份來評論作者是如何落於俗套、劇情怎樣不合現實情理。好笑的是，他們在「抱怨」過後，又會立即投入角色，一個努力查案、一個努力「誤導」讀者(因為這就是警部這一角色的職責)。

不過作者並非要否定本格派推理小說。作者也不忘向一些大師的經典作品致敬。書中一個短篇講述兇手比照童謠殺人，內容上就有向《童謠兇殺案》、《ABC謀殺案》致敬的意味。而最尾的〈最後的選擇〉，就更加是通篇仿照阿嘉莎．克莉絲蒂的名作《And then there were none》(中譯：《童謠兇殺案》/《一個都不留》/《十個小土人》/《孤島奇案》等等)。喜歡看推理小說的讀者，閱讀本書時自會發掘出其「惡搞經典」的小趣味。


圖片說明：《超．殺人事件》，(台北：獨步文化，2006年9月初版)，243頁

推理小說作家的自嘲

如果說《名偵探的守則》是要惡搞推理小說，那麼以「推理作家的苦惱」為副題的《超．殺人事件》無疑就是惡搞推理小說作家了。《超．殺人事件》比《名偵探的守則》更諷刺、更具黑色幽默，而且牽涉範圍更為廣泛：由推理小說作家、編輯到書評家、讀者，總之凡與推理文壇有關的人，東野都毫不留情一一予以挖苦。

全書分為八個短篇，都以誇張的方式來突顯存在於推理文壇的各種荒謬現象。〈超高齡化社會殺人事件〉諷刺推理文壇「人口老化」嚴重，作家不斷撰寫老土過時的推理小說，故事情節千篇一律、完全與時代脫節，但讀者照讀如儀、沒有投訴—因為讀者的平均年齡也愈來愈大，他們也忘了新書的情節其實只是重複前作。〈超長篇小說殺人事件〉則諷刺文壇上競相標榜長篇推理作品的不良風氣。故事中兩位推理小說作家無止境地進行「軍備競賽」，為了寫出「世界最長的推理小說」，不惜大量灌水。負責編輯為了達成目標，更加是不擇手段。〈超讀書機器殺人事件〉不但揶揄推理小說評論家，更在故事尾聲幽了讀者一默。在那個虛構的故事世界中，書評家、作家、讀者都過度依賴「自動書評撰寫機」，結果失去了自身的存在價值，也忘卻了讀書的原本意義。

看了以上簡介，可別以為作品會很嚴肅。與此相反，本作非常幽默有趣，讀來輕鬆。本打算「只借不買」的我，在書局站著看首篇〈超稅金對策殺人事件〉時經常忍不住大笑，結果只看了數頁就下定決心買回家細心欣賞了。之後在Mc cafe閱讀本書時，更常常要忍住不發出笑聲，以免被旁人以為我瘋了。

〈超稅金對策殺人事件〉的主角是一位推理作家。因突然成名而收入大增，連帶要繳交的稅金也增加不少。其會計師為了幫助主角減少稅額，想出一條絕世好橋，結果以可笑的方式誕生出連載中的推理故事情節。故事一方面反映推理作家的現實生活困境，一方面反諷「詭計」的產生過程是多麼荒謬。〈超稅金對策殺人事件〉因為幽默風趣，在2003年更被電視台改編為「世界奇妙物語」(曾拍過電影版，即《奇幻世紀》)的一個單元劇。

如果看厭了傳統推理小說，嘗試換換口味，看一下以上兩本書，保證你會喜出望外。更重要的是，到公共圖書館預約的話，不用輪上386人，大概8個左右就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