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夜，外頭飄著細雪。
西崎家誕生了一個女孩。
由於是在下雪天的夜晚，父母將其命名為雪夜。

西崎夫婦倆開心的擁抱這個剛出生的女嬰。

母親涼子每晚都會抱著雪夜，親吻她，唱兒歌哄她入睡。
在這些動作不斷重複間，女孩已經六歲了。
她開始跟著母親練習寫字，算術。
長髮及肩，瀏海整齊，十足像是個娃娃。
尤其兩頰旁的酒窩，笑起來時模樣甚是可愛。

西崎家瀰漫著幸福的氣氛。

然而這種日子卻不長久。
太平洋戰爭爆發，父親受詔前往前線支援。
臨行前，西崎夫婦相擁不語。
丈夫不敢給予妻子任何承諾。
他不知道這一去是否回得來。
妻子也不奢求丈夫能給她什麼保證。
畢竟這一切都是未定數。

他穿上軍服，戴上軍帽，拿了行李後便大步踏出門。
涼子小碎步跟出去，微笑地對著丈夫說道：「路上小心！」
目送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於遠方的盡頭，她才慢慢地踏進家門。
也許剛剛的那句「路上小心」是對良人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許她再也沒有機會像這樣目送良人的背影遠去。
也許方才在屋內的擁抱是夫妻倆最後一次相擁。
一想到此不禁潸然淚下。

在庭院玩耍的雪夜看到母親在哭，問道：「媽媽，妳怎麼哭了呢？」
涼子連忙轉過身去，用手帕擦乾眼角的淚水，背對著雪夜說道：「只是有沙子跑進去而已...」
天真的她笑著說道：「那我幫媽媽把沙子吹出來。」
涼子轉身並彎下腰將雪夜抱起，親了她的右臉頰微笑道：「謝謝妳，雪夜最乖了！」
母女倆相視而笑。
雪夜又問道：「爸爸去哪呢？」
涼子先是沉默，而後看著雪夜澄澈的雙眼說道：「爸爸他去旅行了。」

自從父親離去的那天起，雪夜每晚都會問母親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涼子總是這樣回答：「妳爸爸去長途旅行了，暫時不會回來。」

雪夜對母親說了好多次她已學會抓魚的話。
「媽媽，我已經會抓魚了哦！等爸爸回來我要抓條大魚給他！」
「雪夜乖！爸爸一定會很開心的！」

兩個月後，西崎家收到一封信。
涼子打開看完之後，全身像是震了一番，無法說話。
幾秒後她開始抱頭痛哭。
她不敢相信她深愛的丈夫已戰死沙場。
雖然這一切在她心中早有些許定數，但終究還是來得太突然。
想不到兩個月前是她最後一次替良人送行，是她最後一次目送良人的背影。

半晌，眼淚才剛止住，鄰人卻又向她告知雪夜溺死於河中的噩耗。
她儀容都來不及整好便立即狂奔至附近河邊。
她涉水走向河中央，從鄰人手中抱回雪夜。
雪夜已經沒有任何心跳與呼吸。
身體微溫，顯然是剛溺死不久。
白皙的右手緊握著一尾石斑。

「等爸爸回來我要抓條大魚給他！」

秋天過去，冬天來臨。
又是在一個下雪的夜晚，涼子坐在前院獨自一人低頭喃喃自語。
不時仰天狂笑，不時俛首哭泣。
從這天起，再也沒有人看過涼子。
有人說看到她披頭散髮倉皇地跑進森林裡。
也有人說聽到森林裡傳來像是鞭炮聲響的聲音。

2006.07.17 BY B.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