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17 17:59:29Luke
美得不可思議 《雪國》
「出了縣境的長隧道,便是雪國」(国境の長いトンネルを抜けると雪国であった)在日本是人人琅琅上口的句子。魅力何在?因它直截了當就將讀者帶進名稱虛幻的「雪國」(亦有人譯為雪鄉),還來不及思考就墜入了書中境;而莫言則說他在讀了「一只壯碩的黑色秋田狗蹲在那裏的一塊踏腳石上,久久地舔著熱水」(黒く逞しい秋田犬がそこの踏石に乗って、長いこと湯を舐めていた。)這個句子後深受震撼,也因此建立了他後來書中的永恆故土「高密東北鄉」;於我,除了「那張小巧的嘴,卻如水蛭做成的美麗指環,潤澤而彈性十足」(唇はまことに美しい蛭の輪のように伸び縮みがなめらかで)外,更感訝異的是「尤其當小姐的臉上映照出山野燈火之時,島村所感受到的美,更是令他心顫。」住台北,在花蓮念五專的時期常坐火車,常從鏡中看到他人的臉孔,但一次也沒思考過鏡中人(虛)與窗外景(實)竟可如此結合。川端康成的文字與視界,美得不可思議。
如標題所言,這本小說的主軸是藝妓(此書中的藝妓是賣藝也賣身的類型)與富家子之戀。有家室,靠祖產悠閒度日的島村來到雪國度假,爬完山性致勃勃的他偶然結識了「潔淨」的駒子,本來不想破壞兩人間的友誼,但最後卻發現自己其實對她有著深深的渴望。駒子也是有欲求的,但她知道不能長久,可是又克制不了自身的情慾。一來一往間,火燒得赤紅焰燙,嘴巴不要身體卻非常老實,正如日本散文作家森下典子於《記憶的味道》中的〈愛神水羊羹〉一文中所說的,是男人皆無法招架。駒子說:「我不是那種女人,不是那種女人」,又說「不能怪我,是你不好。你輸了,因為你太懦弱,不能怪我。」然後她「為抗拒如潮水般湧上的喜悅,她咬住了袖口」。
「只有女人才會死心塌地愛人。」駒子如是說。遇上這樣的駒子,能抵抗者有幾人?
然而,這注定是一場悲劇。男人是來享樂的,這裡是桃源鄉。也許是心上仍繫著髮妻,如果現在就是怕法官把所有財產判給太太,一個無謀生能力的男人,一個執著於「虛幻」的外國舞蹈的男人,是無法永遠活在美夢中的。《雪國》的結尾清楚地揭示了他作為「外人」的無力,藉由葉子死亡一景。
葉子是誰?她是小說初始島村在火車上偶遇的年輕女子,「她的聲音清麗得近乎悲愴」,眼睛也很美,似乎也很會照顧人。而這個被照顧的人是駒子的師傅的兒子,師傅有意湊合他倆,但誰也沒明說,直到他因肺結核而死都沒定案。愛戀島村的駒子否認自己是他的未婚妻。至於葉子,駒子的評價是她很善妒。
駒子當然知道島村對葉子的慾念。
肩負著在戲劇的最高潮死亡的葉子,書中著墨有限,拼拼湊湊,大略可推算她忌妒駒子跟師傅之子間的感情,當然也可能是種愛。他死前死後駒子都一副事不關己,葉子於是有了恨。透過跟島村表白想去東京,並希望對方聘她為傭人的言詞,讀者可認定她是想搶男人,同時也想逃開這讓她痛苦的一切。但她是雪國人,是虛的,因此她不能走,生死都得在那。駒子算不上喜歡她,偶爾會捉弄她,讓她看看自己在愛情上的成就,但說穿了,兩人都逃不出自身的宿命。從這點來看,說她們命同姊妹也不為過。
「在她那奮力掙扎的面孔下垂著葉子瀕死般空虛的臉,駒子的模樣如同懷抱著自己的犧牲或刑罰。」
但隨時可脫身的島村又真的是贏家?在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之中,所有的人都輸掉了部分的自己。
《雪國》極美,美得不可思議,美得令人哀傷。
駒子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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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啦~小玥過來看看你囉~
在下面的隨機文章中看到了這篇~真是懷念呀~
不過川端康成的書,看翻譯是很難感受到他文字中的詩意
我比較喜歡雪國的電影,以前看過一部黑白的,很舊的電影,可是拍得很有味道,結尾有點不同,沒記錯是在大火之後,駒子離開了雪國踏上旅途去找島村。
對於這部作品,一般的評論都是意指「生命的徒勞」,和「美麗的虛幻」。現實總是讓人厭倦,因此島村才會來到雪國,因此他才必須要和駒子葉子保持距離,因為這樣才能產生詩意和美學。如果駒子成為了他的妻子,那只會是另一個讓他厭倦的現實罷了。
這就是雪國之所以美麗和讓人著迷的原因:因為他只是一個短暫的、虛幻的夢……
日本有一個在外國不算十分出名(我個人覺得)的作家叫永井荷風,小玥覺得他簡直是島村的真人版,他也是個繼承了祖產而又無所事事(是有寫小說和遊記之類啦,但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他的生活很悠閒)終日出入花街的人,一次下雨,一個娼妓鑽進他的傘裏來,他就這樣和「雪子」邂逅,兩人維持了一段親密的關係,最後永井以此為題材寫下了《濹東綺譚》。
在明治時期,一些受過高等教育但又不工作的人被稱為「高等遊民」,這類人即使沒有工作又好像無所事事,但又生活得很優雅。除了雪國、濹東綺譚,還有夏目漱石的「從此之後」(電影「其後」)也是這類作品中的代表作,小說中有很詳細描寫男主角代助的內心世界,我覺得是非常有意思的,簡單來說,日本的在明治維新後急劇西化,當時的人普遍認為這是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開始,但代助卻認為國家急劇西化令日本的一些傳統價值亦急劇消失,認為這只是一種「走向破敗的發展」,他認為自己身為「士」,應該保持高潔的氣度,不欲同流合污而令社會走向破敗。他甚至看不起從「商」的家族成員,更認為家族供應他生活花費不單天經地義,而家族裡有他這一個「士」更應該是一種榮幸!這樣看他好像狂妄又中二,但我個人認為從今天來看,他的想法完全正確,那句「走向破敗的發展」非常一針見血。
發展不一定等於向前,科技也不等於文明。現在我們拿著一部手機,連吃飯的禮儀也不懂,我們其實真的比以前更文明嗎?
許久不見太高興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別介意。
還有,這真的是一本好書。如果你沒看過,推薦看。還有電影也是。
http://www.youtube.com/watch?v=dWNezqzb3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