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禿頭大肚腩。我小一，我老哥高三的時候，我老媽跟附近個機車行的年輕學徒跑了。聽老闆說，我的不知道弟弟還是妹妹在醫院被醫生用鐵夾夾死了，肉塊就丟垃圾桶裡。所以，我討厭醫生。

我老哥禿頭大肚腩。我高二，哥跟嫂去美國看洋基隊比賽，棒球砸中了嫂的頭。一開始昏迷，醒來後全身癱瘓，後來上半身能動，下半身坐輪椅。醫生說，『你嫂嫂真的很幸運』。我還是討厭醫生。

28歲，我的復古飛機頭幫我把到師大校花，不是很火辣那種，是像老電影的美麗仙女，魔法棒尾端有金色星星那種。

29歲，她還是很愛我。可是我的髮線慢慢往上，頂端已經有貓準備要跳進去游泳，而我也隨身攜帶泳圈。『傻瓜，我還是很愛你』。我開始用黑色很粗的簽字筆在日曆上劃叉，每過一天就劃一個。

我加入黑魔法社團，穿黑寬袍子跪在地上唸拉丁文崇拜惡魔的那種，醫學院的白袍們辦的社團，祭品取之不竭。『青春，我要青春，我死後靈魂給你當坐墊都沒關係。路西法大人，我要青春』。念誦完拉丁禱詞，我都會自己偷偷在加上這句，中文的，不過我想神跟惡魔應該都通曉各種語言。

然後有一天，我四十五歲了。

我老爸不知去哪認識了一個年輕上海姑娘，比我還年輕。很愛穿旗袍買旗袍，老爸的退休金就這樣給她敗光了。但是！但是她做的上海菜飯實在好吃。而且最神奇的是，老爸娶她後總是紅光滿面。不是喝酒那樣，是很健康很健康的紅光滿面。老爸不明說，但我跟哥猜後媽應該是深諳閨房之術。這黑陰白陽一合，大地回春。

『老爸會變成我們的遺產繼承人』，老哥這麼說。

精跟卵輸進了一個鄉下小姑娘的肚子裡，哥跟嫂有了他們自己的兒子，手指肥短鑫鑫腸似的，小小的老二比例上來說倒是很壯觀。『要割嗎？最新的醫學報導好像是說不割比較好，有保護作用』。『割！當然割！』哥說，『保護作用幹啥用的，看起來大比較實際。醫學報導說出生後六個月是性能力的關鍵期，我要給他最好的，最好的！』他咧嘴笑，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小姑娘捨不下小鬼頭，跪求哥嫂房間讓她寄住北上念書，她要當孩子的老師，看著他長大。雖然大嫂開始不是很同意，但後來爽快的答應了，心裡想什麼沒人知道。不過才待幾個月，姑娘就交了個房仲男友，搬出去了。大哥鬆了口氣，大嫂有點不捨。

我嗎？

校花有天醒來說她發現自己愛女人，後來跑去變性，現在成了鬍子男，我久久會去她（雖然根據身分證上的性別，我是該用他）在漢口街的店裡買台相機，順便逗弄一下她們養的博美，跟我膝蓋一樣高，很大隻的品種。

我離開印刷業去當保全，現在的女友是客戶。有天她家被闖空門，查老半天發現是她丈夫夥同幾個朋友自導自演，除了珠寶首飾等過個幾年再變賣之外還能拿巨額保險金，連去加州的機票都買好了，就阿諾當州長那裡。『那我呢？我怎麼辦！』她哭著對先生吼。他沒說什麼，就聳了聳肩，結果腦袋被菸灰缸砸了個大窟窿。他入獄前他們離婚，房產什麼的都歸她，本來就是娘家帶來的。『妳會不會哪天用菸灰缸砸我？』『我為什麼要砸你？』『可能覺得我老了，礙眼了還什麼的』『不會啦，你這麼可憐，丟到黑巷都不會被搶，一臉窮酸的，我不疼你疼誰？乖，別胡思亂想，吃飯飯喏，啊』。我開口，她把菜飯猛往我嘴裡塞，她說她喜歡看我大口吃東西的樣子。我邊吃，她會邊玩我的肚子，這裡捏捏那裡捏捏的。

交往第一年的禮物，她送我假髮。她說其實她不介意，但她知道我很介意。
在家時，我從來不戴。

有個剛滿20歲的女生來我們這當助理，其實工作也就倒倒茶水，偶爾被一群老男人嘴巴調戲罷了，大家都翹不太起來了，又沒有照三餐喝鰻精蜆精還什麼精的。有天我值班，大家都去海產攤喝酒，我這幾天老拉肚子，自願留下來，代價是他們各個得幫我值一次，大賺啊我。女孩也在。她本來在看漫畫，忽然把椅子滑到我旁邊來，大眼定定的看著我。喔不要，那個乳溝我吃不下去，阿伯有歲了，不要這樣欺負老人。『我想死』，她說。我問她原因，她說因為男人都愛年輕的，但她的皮膚滑不了多少年就要乾癟，胸部也會一天天接近地面，有一天可能自己會踩到摔死在浴室裡。『妳漫畫看太多了啦，哪有人能踩到自己的胸部跌倒的，皮膚的伸展度哪有這麼好？』結果她哭了，很認真的那種哭。我愣掉，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大概哭了五分鐘吧，她終於停了下來，我也鬆了一口氣。『這樣吧，我把我的故事說給妳聽好了，其實長歲數真的不算什麼』。聽完，她又哭了，我拍她的肩，她甩掉我的手，吼著說『你們男人不懂啦』，結果劈哩劈哩的就躲到了廁所裡。老陳回來拿手機，問我妹仔哪去了，我說在廁所裡哭。他對我賊賊的笑，『呷幼齒喔』『謀啦，伊就塊那喊要死要死，哇就講古呼聽啊』『唉呀，你那款老默默ㄟ古謀郎聽啦』

『青菜啦』，我把眼睛瞪回去我的監視器，想著明天早餐要帶她去吃那家很好吃的豆漿店，在杭州南路那裡。對了，明天我好像還要去洗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