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29 05:29:57Luke
小說家
很久以前,有一個小說家。
不好,改一下好了。
在一個很遙遠的國度,住著一個小說家。天氣湛藍無雲,他的腦裡可是千絲萬絮,如何能抽絲剝繭把腦裡的亂七八遭改寫成小說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因此,他遲遲無法下定決心離開目前仍在做的工作,走上一條茫茫不可知的道路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風險,但不去走卻又好似拋掉了上帝送他的禮物,或也可說是給他的任務。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從二十歲變成三十歲,轉眼間居然已經過了三十五歲的生日。漸漸的,他變成了大機器裡面的小齒輪,每天跟九成九的人類一樣不帶表情的從一點移動到另一點,一天,一天,又一天。平穩,平順,好像墓園裡的路一樣,當然,每個人的標示都很清楚,死者的家表現的是一個民族的個性。
有一天,小說家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女人,兩人從巴拿馬的天氣聊到村上春樹的腳指頭污垢,最後終於見了面做了愛結了婚,可喜可賀。女人不停鼓勵他要他堅守自己的夢想,年少時的輕狂,年少的夢想枯芽在女人的灌溉下迅速成長,小說家開始去上寫作課,慢慢痛恨起自己的工作,痛恨起自己跟大眾,跟鄉民的相同。為什麼我會戴上面具過活呢?我怎麼會忘記繆思賜予我的祝福呢?他取消了寫作課,辭了工作,他知道他有一個使命:寫小說。
小說家開始規律的運動,規律的寫小說。他每天睡到下午起床,吃個Brunch後就開始依心情看書或電影,從商業週刊看到媽咪寶貝,從麥田捕手看到涼宮春日的憂鬱,從黑暗騎士看到上班一條蟲。約莫五點他會去跑步,也會利用體育場的外牆做做倒立,"搖盪一下腦漿",他喜歡這麼形容。回家的時候天色轉成暗紫色,他跟太太吃起簡單的晚餐,通常有一道菜是罐頭。七點二十左右他們開始做愛,加上前戲大約是四十分鐘的時間。之後他們一起洗澡,一起入眠。深夜約一點半到兩點半之間小說家會醒來,開始寫小說。
一開始的撰寫是非常困難的,好像在漫天的核子塵埃中找尋那不到一公厘的紅色小點,十分的困難。他大口大口的吸著髒污,終於在開始寫小說的一個月後吸進了那顆創意塵埃,開始寫起專屬於他的小說。正當他開始寫小說時,他的太太也開始不定時咳嗽,他們家的隔壁開始做起了麵攤的生意,老喊著要廚娘端出多少餛飩云云,他們巷口的狗也不住的叫,屋外的路上開始出現了飛車族。從日落到日出,他週遭的人生開始變的充滿聲音,嘈雜而惱人,偏偏對面的圖書館早已淪為學生談戀愛跟互相愛撫的場所,他唯一的堡壘仍是他的家。邊寫小說,他開始詛咒起世界,偶爾也會想該怎麼樣殺害身旁這些打亂他思緒的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最後,他想起自己的髮妻,這力排眾議唯一支持他創作的靈魂伴侶。他抓回了冷靜,胃裡的飢餓感好似普羅米修斯的五臟不停被啄食一般,佐著這樣的神話性飢餓,他努力寫著小說。
小說完成了。他的太太因為肺癌過世,鄰居的麵店被衛生署突擊檢查後歇了業,巷口的狗被飆車而過的飛車族撞死,飛車族的頭撞上了牆成了植物人,圖書館長換成了一個作風強硬的退伍軍人阻斷了所有愛侶在圖書館的結合。
小說家找不到出版社出版他的小說,只好自費出版,印了一刷,幾乎都被書商退了貨。小說家開始計畫寫起第二本小說,關於一個小說家到荒島遇到食人族小人族臭肚臍族的故事,從魯賓遜漂流記開始,在沒有人寫信給上校的孤寂中劃下句點。第二本到第十本小說仍然是票房毒藥,書商甚至拒絕讓他擺設。小說家於七十二歲時去世,在他七十三歲的冥誕時某個熱門綜藝節目的主持人提到了小說家的小說如何偶然的改變了他的人生。小說家開始受到注目,他的書開始大量賣出。一刷二刷三刷刷到模版不知道換了幾塊,操作機器的工人也不知道換了幾批。經常拒絕小說家出版請求的各大出版社開始為了小說家小說的版權爭鬧不休,從不跟小說家連絡的親戚們則為了小說家的遺產歸屬權互相攻訐,甚至派出黑道恫嚇或殺害對方,約莫十年後造成了該家族的滅絕,該血脈的最後一人在一場雜交派對中被人丟進泳池心肌梗塞死亡,帶著扭曲的微笑。
由於小說家的小說兼具了大眾閱讀的可看性及評論家讚不絕口的莫測高深,諾貝爾獎審查委員會決定破例將諾貝爾文學獎頒給已逝的小說家以表揚其對文學界的卓越貢獻。又過了一百年,世界被氫彈核子彈汽油彈子彈破壞的土壤仍透出一種七彩光芒,一隻蟑螂爬出了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水溝蓋出來覓食,牠踩過了曾經孕育出紫羅蘭的土壤,踩過了曾裝過牛肉麵的紅白塑膠袋,踩過了人類世界曾經為之瘋狂的一本小說的殘頁上的文字,從"馬"經過了"大",一路踩到了"他"。已經沒有人能閱讀小說家的小說,所以,他的小說仍然屬於他自己,屬於一個早已消逝的年代。
不好,改一下好了。
在一個很遙遠的國度,住著一個小說家。天氣湛藍無雲,他的腦裡可是千絲萬絮,如何能抽絲剝繭把腦裡的亂七八遭改寫成小說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因此,他遲遲無法下定決心離開目前仍在做的工作,走上一條茫茫不可知的道路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風險,但不去走卻又好似拋掉了上帝送他的禮物,或也可說是給他的任務。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呢?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從二十歲變成三十歲,轉眼間居然已經過了三十五歲的生日。漸漸的,他變成了大機器裡面的小齒輪,每天跟九成九的人類一樣不帶表情的從一點移動到另一點,一天,一天,又一天。平穩,平順,好像墓園裡的路一樣,當然,每個人的標示都很清楚,死者的家表現的是一個民族的個性。
有一天,小說家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女人,兩人從巴拿馬的天氣聊到村上春樹的腳指頭污垢,最後終於見了面做了愛結了婚,可喜可賀。女人不停鼓勵他要他堅守自己的夢想,年少時的輕狂,年少的夢想枯芽在女人的灌溉下迅速成長,小說家開始去上寫作課,慢慢痛恨起自己的工作,痛恨起自己跟大眾,跟鄉民的相同。為什麼我會戴上面具過活呢?我怎麼會忘記繆思賜予我的祝福呢?他取消了寫作課,辭了工作,他知道他有一個使命:寫小說。
小說家開始規律的運動,規律的寫小說。他每天睡到下午起床,吃個Brunch後就開始依心情看書或電影,從商業週刊看到媽咪寶貝,從麥田捕手看到涼宮春日的憂鬱,從黑暗騎士看到上班一條蟲。約莫五點他會去跑步,也會利用體育場的外牆做做倒立,"搖盪一下腦漿",他喜歡這麼形容。回家的時候天色轉成暗紫色,他跟太太吃起簡單的晚餐,通常有一道菜是罐頭。七點二十左右他們開始做愛,加上前戲大約是四十分鐘的時間。之後他們一起洗澡,一起入眠。深夜約一點半到兩點半之間小說家會醒來,開始寫小說。
一開始的撰寫是非常困難的,好像在漫天的核子塵埃中找尋那不到一公厘的紅色小點,十分的困難。他大口大口的吸著髒污,終於在開始寫小說的一個月後吸進了那顆創意塵埃,開始寫起專屬於他的小說。正當他開始寫小說時,他的太太也開始不定時咳嗽,他們家的隔壁開始做起了麵攤的生意,老喊著要廚娘端出多少餛飩云云,他們巷口的狗也不住的叫,屋外的路上開始出現了飛車族。從日落到日出,他週遭的人生開始變的充滿聲音,嘈雜而惱人,偏偏對面的圖書館早已淪為學生談戀愛跟互相愛撫的場所,他唯一的堡壘仍是他的家。邊寫小說,他開始詛咒起世界,偶爾也會想該怎麼樣殺害身旁這些打亂他思緒的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最後,他想起自己的髮妻,這力排眾議唯一支持他創作的靈魂伴侶。他抓回了冷靜,胃裡的飢餓感好似普羅米修斯的五臟不停被啄食一般,佐著這樣的神話性飢餓,他努力寫著小說。
小說完成了。他的太太因為肺癌過世,鄰居的麵店被衛生署突擊檢查後歇了業,巷口的狗被飆車而過的飛車族撞死,飛車族的頭撞上了牆成了植物人,圖書館長換成了一個作風強硬的退伍軍人阻斷了所有愛侶在圖書館的結合。
小說家找不到出版社出版他的小說,只好自費出版,印了一刷,幾乎都被書商退了貨。小說家開始計畫寫起第二本小說,關於一個小說家到荒島遇到食人族小人族臭肚臍族的故事,從魯賓遜漂流記開始,在沒有人寫信給上校的孤寂中劃下句點。第二本到第十本小說仍然是票房毒藥,書商甚至拒絕讓他擺設。小說家於七十二歲時去世,在他七十三歲的冥誕時某個熱門綜藝節目的主持人提到了小說家的小說如何偶然的改變了他的人生。小說家開始受到注目,他的書開始大量賣出。一刷二刷三刷刷到模版不知道換了幾塊,操作機器的工人也不知道換了幾批。經常拒絕小說家出版請求的各大出版社開始為了小說家小說的版權爭鬧不休,從不跟小說家連絡的親戚們則為了小說家的遺產歸屬權互相攻訐,甚至派出黑道恫嚇或殺害對方,約莫十年後造成了該家族的滅絕,該血脈的最後一人在一場雜交派對中被人丟進泳池心肌梗塞死亡,帶著扭曲的微笑。
由於小說家的小說兼具了大眾閱讀的可看性及評論家讚不絕口的莫測高深,諾貝爾獎審查委員會決定破例將諾貝爾文學獎頒給已逝的小說家以表揚其對文學界的卓越貢獻。又過了一百年,世界被氫彈核子彈汽油彈子彈破壞的土壤仍透出一種七彩光芒,一隻蟑螂爬出了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水溝蓋出來覓食,牠踩過了曾經孕育出紫羅蘭的土壤,踩過了曾裝過牛肉麵的紅白塑膠袋,踩過了人類世界曾經為之瘋狂的一本小說的殘頁上的文字,從"馬"經過了"大",一路踩到了"他"。已經沒有人能閱讀小說家的小說,所以,他的小說仍然屬於他自己,屬於一個早已消逝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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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tywalker
2009-04-01 20:49:28
看得...很感動
我不會這樣定義『創作』的價值,可是我覺得觀點的本質很像
版主回應
世界上有些很蝦的事情,就像梵谷的人生一樣
2009-04-05 13:14:23
小玥
2009-03-31 03:08:22
黑暗?那裡黑暗?
這篇文章的風格---尤其最後---不知為何讓我想起徐四金的「香水」:p
版主回應
不夠熱鬧啦,人都死光了,不過蟑螂還是活著
2009-04-05 13:13:35
這小說家的老婆真口憐
咳了這麼久 老公也沒讓她去看醫生 可見她是他被那漫天的小說塵埃謀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