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一聲清脆的尖叫劃破寧靜。阿南知道，他要起來了。

眼睛打開，看著妹妹小藍驚恐的聲音，他一句不吭，沿著妹妹的視線筆直前進。脫下腳上仍未溫熱的拖鞋。啪，一隻母蟑螂從他家樓梯的頂端掉了下來，必殺。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父親戴著安全帽正在緩緩的關鐵門，離去。

五步之遙。

從房間到樓梯大概要30秒，從門口到樓梯，5秒。

真是遙遠的距離，遠到一個父親甘心看著女兒受怕，甘心女兒可能會從樓梯上跌下。

廢物。

每天早上，小藍六點半就要起床，為父親張羅早餐順便倒垃圾。自母親離家後，照顧王八父親的責任就落到了她跟哥哥的頭上。其實，她的父親公司外就有早餐店；其實，她的父親每天騎車一定會經過垃圾車。她卻要特地早起去完成這兩件事，原因有二。

一、王八老爸認為，花自己的錢買早餐，很浪費。

二、大男人怎麼能去倒垃圾，多丟臉。

於是，他無視公司同事每天在門口買蛋餅、更沒看到那一個又一個男人西裝筆挺倒垃圾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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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老婆未離去前，阿南爸的行為早已令聞者髮指，情況更是更加猛烈。當時，南爸每個月給南媽一萬元張羅家裡大小事，條件式的。他是王，是家裡重要的大人。是盡忠職守的職員跟不顧家庭的父親。

也許有人的腦海浮現了”鐵道員”中高倉健那孤獨的身影。寒冷的天，看著遠去的車影，想起死去的老伴，心裡無數個對不起。

錯，而且錯的離譜。

對，他們都是為了職務而放下家庭的人。不同的是，南爸把公司看成皈依的聖地，永恆的落腳處；家庭，是走進去就應該有每天不同的飯菜、大家搶著要幫皇上按摩、更不會要求他在吃飯前先去洗掉滿身汙垢跟水溝般的汗臭味的一個溫暖天地。

各位也許覺得我誇張了。不，我很含蓄。某次去他家玩。不久，南爸回來。門打開，除了妖氣，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而且是可以繞樑不去的硬式氣味。此時，阿南正跟電動戰的如火如荼，要我去幫自己拿飲料(當然這是好聽話，是拿他的順便拿我的)。冰箱在一樓，我緩步進入看似仙境的魔界。

隔了一層樓，世界居然可以分成兩邊。水氣混著汗臭混著細菌飄啊幾乎讓我相信酸雨會在他家一樓降下。而且，在一樓客廳的大門敞開情況下，我的眼鏡起了霧(我以為會溶掉，幸好沒有)。人間兵器，我腦海中浮現這四個字，應該把他聘請去刑求恐怖分子才對。

是的，你工作很辛苦，辛苦到颱風天公司一通電話就要去。拋下已經淹到小腿的河水、滿屋的凌亂、忙進忙出的家人，只為了先去公司看看情況。家人的安危呢? 兒女的失措呢? 伺候你幾十年的太太的汗水呢? 沒有，他什麼都沒看見。他是家裡的王，公司的奴隸。

於是，事情爆發。南媽跟著野男人跑了。不富有的男人，但他會給她甜言蜜語，把她當寶貝看待。相較於經常只會以”老猴母”(台語)稱呼她，從來不管家裡死活的南爸，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曙光。

離婚後，南爸消沉了一陣子，行為也因為老婆不在改了很多。

請注意，是很多。

我認識阿南時他的雙親已經離異。從第一次看到他父親，到慢慢知道所有的故事，我驚訝於：如果改過以後是這樣，原先是怎麼個情況，魔王降世？

阿南搖搖頭，告訴我這對他來說已經從地下十八層前進至少有十層了。

我說：

南爸，你真的很王八；阿南，你跟妳妹辛苦了。死後應該會直接升格當天使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