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的某天在靜安寺地鐵站，走上站台看見老婆婆尚在遠處向來往行人要看過的報紙，我便如同平常一樣地倚著出口處的欄杆趕緊翻閱報紙，待會兒好即時地給她。

　　就在我專心看報的同時，另外一位站在柵欄內，約莫七、八十歲的老婆婆從另一個電梯走了上來，她也是同樣跟乘客要看過的報紙，只是她的作法有些緊迫盯人。

　　她幾乎是把手伸向我正在閱讀的報紙，已經抓著最下面的那一張。

　　「你再去拿一份就好了！」她理所當然地說著，同時一把抓過我的報紙。

　　當下有些愕然，我比她更快地撇了身子，這轉身的力道沒讓她抽走我的報紙，便逕自走到靠近服務台旁邊，還是堅持把手上的報紙看完，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發怒地罵著：

「你再去拿一份就好了！」

　　感覺有點惱怒的，我還是努力地翻看到最後一頁，這時那位每天與我練習零極限行動藝術的聾啞老婆婆已經在柵欄外等我，我便是順手將報紙摺疊好遞上給她。

　　這時那位緊迫盯人的老婆婆眼看到手的「報紙」既然飛了，竟然伸手要隔著柵欄打聾啞老婆婆，我見狀趕緊夾在他們兩者之間，身子面對是要打人的這位，聽著她高分貝地開罵了起來，一隻手已經在我面前十公分處，我不知哪來的「木然」，竟不偏不躲地只是雙手合十，敬虔地向她點頭，然後凝視著她惡狠狠的眼。

　　大概有七、八秒那麼久吧！

　　我也很駭然，許多時候我對危急狀況總是反應過度，而防衛機制則是啟動得太快，當下竟然膽敢直視這位因為搶奪報紙未果而憤怒老婆婆的眼，就僅僅是看著，卻沒有任何的反射行為。

　　我看見了她曲折的恐懼，卻虛張聲勢下的更加氣虛。

　　不知怎麼地，我也看見了自己。

　　很是悲傷的，卻也對自己有了溫柔的慈心。

　　「謝謝你！」最後一次合十，我是這樣跟老婆婆說著。

　　她愕然了一下，望著我。

　　我微笑地轉身走去七號線九號口，因為我又快上課遲到了！才剛走了幾步，便聽見他又對著聾啞老婆婆高分貝地罵了起來，只是單方面的發聲，我回頭瞥了一下，她又欠手出了柵欄外，狀似驅趕聾啞老婆婆離開「她的」勢力範圍，只見聾啞老婆婆再度向遠遠的走到那一端躲去。

　　當下，我反省著同樣能說話的自己，是不是因為某種主流的表達優勢，而有了如此張狂的脫軌行為呢？

　　「對不起！」

　　我正是如此毀犯的人呀！

　　懺悔！

　　惡狠狠的這一眼，我知道自己尚待清理的還有許多，無可卸責的，擔負起百分之百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