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張聖誕卡片
興許是低溫到了頭,連心都得偎著一份紅泥小火爐的暖,許多陳年往事的記憶,竟像一塊堅實的橄欖炭火,護持著心底的溫度,不滅。
午後,坐在我的小角落,突然一個明自跳入了腦中-方榮錦。
大腦隨即很世故地o.s.質疑著:「你怎麼會記得這個人的名字呢?」
「怎麼會不記得?!」40歲的我反駁說著。
方榮錦,是我國小三、四年級的同班同學,是位發育太早,或者太晚就學的高個女孩,至今我依然記得她的臉孔,雙眼皮大大的眼睛,皮膚是健康古銅色的,笑起來嘴角有梨窩,然後梨窩旁有一顆雞米粒的痣。她的田徑項目很好,竹竿似的雙腳,常會讓我也飛毛腿的誇張想像。
在以成績作為價值詮釋的框架年代,她的確很容易被忽略的,她被老師歸納在「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那一組,經常被老師有意無意地拿來訕笑。
但是,對於我而言,她卻是出奇地友善,我很難說清楚這是怎樣的感覺,因為我生來背後就多了對敏感的隱型雙眼,我看得見她用眼神,像貼身保鑣似地護著我。
我自小瘦弱,簡直乾癟得讓人很想欺負,所幸是成績好,頂多只有流氓似的小混混沒來由地向我丟來一隻壁虎或蜘蛛,她總會適時地凌空接住,丟回去讓頑童們哇哇大叫起來。
即便我沒回頭弄清楚這混亂的一切,但我都知道,她真是我的無給職貼身保鑣。
國小四年級的聖誕節,她竟然將一大把聖誕卡(八張)塞在我的抽屜裡,當我「行憲紀念日」隔天到校時,真的被卡片的廉價香水味給薰得頭暈,也不記得自己是否有認真地看她寫了哪些祝福,卻被她挑選卡片的品味給嚇了一大跳,套句現代用語就是很後現代,很多是黑底抽象畫,還有的是絨布面的多種材質拼貼,無論如何,她的確是讓我很驚艷。
前幾年回娘家,無意間整理舊東西時,看到了這疊沉甸甸的一大把卡片,翻開來看,看著她歪歪扭扭的字跡,真的很認真地一張張卡片寫滿想要告訴我的話。
「我好喜歡你,只是我是一位壞學生,所以只能偷偷喜歡你!」
「我好希望能成為跟你一樣的人!」
「希望你不會拒絕我對你的喜歡!」
「我會很安靜地喜歡你~」
很天真童稚的言語,觸動了中年的我,願意用現在的成熟與溫暖,跨越時空地貼近這小女孩的想。
那時的我,有太多的創傷讓我看起來世故、無感與冷淡,於是承接不了這小女孩的善意。於今的我,懂了,讓我內在的小女孩感動,也素手心香地時起這慢慢煨著的好意,熨貼著靈魂,也願自己有這份給出愛的單純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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