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2-13 19:24:43京都子
等不到指令的孩子
在一個教學參觀的活動中,看見了一個讓人深思的一幕…
孩子們在教室裡演出平日的學習成果,當老師要孩子們像馬一樣跑回自己的座位時,一個小女孩突然愣在那裡,許久,她問身邊的老師:「我不會…」,玩得很投入的老師,眼睛放亮地鼓勵她:「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馬呀,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跑跑喔…」老師還是手舞足蹈,用她奔放的肢體,企圖鬆弛一下小女孩非必然不可的樣板。
「這樣…那樣…馬兒可以用不同的姿勢跑呀跑喔!」老師還是笑瞇瞇地自己都玩起馬兒跑呀跑的遊戲,擺腰、扭臀,試圖引動孩子的身心紓放的泉湧。而小女孩依然原地不動地站在那裡抿著嘴巴,希望老師直接告訴她馬兒奔跑的動作該如何做。
音樂結束了,小女孩突然跑回去哭了起來,老師連忙安慰她,要她先休息一下,而小女孩的母親見狀,也跑了過去。
那一刻我有不同角度的思考…
【旁觀者清?】
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我認為老師的話語是中性的,尤其是鼓勵孩子自由創想,以及隨興的身體空間,其實是一種讓孩子權力賦歸的善意。
那麼,這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為何有如此大的情緒反應呢?
我揣想,會不會是我們的孩子太習慣接受成人的指令,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堅信有某種正確答案與標準動作的存在,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正確無誤地覆述與執行,這不僅喪失了思考的能力,而且也顯示孩子無法做自己身體的主人,她的內在身心靈是沒有溝通的可能,甚至,她的自我感知還沒歸位到自我,只能依附外在可見的成人世界。
是不是我們的教育體制,以及家庭養成教育,對於孩子的自由意識拓展、自我賦權強化,無法提供友善的空間?那麼,我們該如何來用自己的善意,圈繞成一個善意的空間呢?
【當局者迷?】
如果,我是那小女孩,我該怎麼辦呢?
我想以我五歲的年紀,需要的是更多的幫助,引導自己的身體,律動最特別的生存姿態,沒有對錯的界定,也沒有好壞的衡量,身體是可以自由的奔放、舞動,而心也可以是無限創想與未知的碰撞。
真的,我需要有更多的溫柔善意告訴我:「孩子,別怕,請慢慢來…」讓我像春日初發芽的早蕨,即便蜷曲、柔嫩,還是要自己伸出來,碰觸生命的第一道朝陽…
【為人師表】
如果,我是舞蹈老師,我該如何處理孩子突發的情緒反應呢?
事件的當下,老師在小布幕裡請孩子稍微休息,然後由主任帶她到外面喝水,藉此緩和情緒。我覺得這個處理是適當的,如果時間允許,能在發表會結束後或者等孩子情緒回復的自然狀態,在單獨邀請孩子,倒帶回到事件的當下,引導她如何學會在人群前放鬆,以及讓身體帶引著自己的想像,變成一隻馬,用自己的方式跑跳著,就像平常我們每個人都有獨特的走路方式一樣。
我知道,幫助孩子如何看見自己的身體,這是非常重要且漫長的,內視的角度需要被憶起與練習,沒有自我苛責,卻只有無限的相信與耐心,就像拿著電子顯微鏡向自己的內在觀察,要調整焦距總是需要花一點時間,而且要觀察的部份也得緩慢仔細移動。而這個部分正是我一直期待雲門律動可以幫助孩子的。
比起目標導向地以舞台表演,來訓練孩子所謂膽量與大方,我毋寧相信階段性地從看見自己著手,會讓身體的美的展現,更有豐富層次的推展,以及多元象限的放射。
【為人父母】
當我的孩子發生這件事,我該如何處理呢?
我想,我應該是和雲門的老師一起努力打開孩子的身體空間吧!若說我還能做些什麼,我想是反省自己的親子教養與互動過程裡,自己是否落入刻版的教條,逼得孩子不得不去尋找所謂的標準答案?如果真有這樣的強勢傾向,我有無勇氣去面對強勢背後的未可名之的恐懼呢?
自省之後,我希望能跟孩子分享一下自己的身體探索經驗,尤其我曾經被家庭與學校教育不當地對待,讓我在好長時間裡忽視身體的存在,以及發生種種的不適與不悅,那自己究竟是如何慢慢摸索出來的呢?而發現身體的空間之後,我又有哪些新發現與趣味呢?
父母的生命經驗,對於孩子可以是種親密的分享,我們用時間之流的位能,預借一方生命的視野給孩子觀看,或許,他們會懂,原來成長必然是一連串的跌跌撞撞,即使緊張、出糗、搞砸,其實都是為了後來的無所謂所做的準備,於是,也不必太在乎那中間發生的種種不如意插曲了。
等不到指令的孩子,她以自己的緊張與不安,甚至是情緒化的表現,為所有人示現一個關於生命律動的機會,而當下緣視的我們,真的把握這個反思的機會了嗎?還是我們只是聳聳肩地倉促地下個結論:「這孩子太被動了!」就這麼草率地逃避生命轉化的契機?
我相信,深思是無間的,而努力也是持續的,只要我們曾學會不責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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