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相對著正常，只是這兩造究竟如何入位？甚至位移？

　　行車在北投新民路上，夾道楓香，午後極少有車輛，只有秋風蕭蕭地逗弄那半枯的葉。

　　行過北投軍醫院前，我的車停了下來，一群醫護人員牽著精神病患者們過街，他們像是幼稚園小朋友郊遊踏青，每個人都手牽手地搕搕絆絆走著。

　　很慢，每一步彷彿都像鞋底被沾黏了口香糖般，像是昆蟲掉落蜘蛛網裡，想要掙脫卻牽絲的更加沉重。他們每個人都望向不同的視野，也有著不同的焦距，但表情是一式的無謂與平和，不怖不驚，人世於我何有哉？

　　車裏的我看得出神，等到他們全過了街，我依然靜止不動地發楞。

　　突然，一位約莫三十出頭的女性患者回頭看著我，一抹微笑地輕撫著我的疑惑，那笑，意義深遠地深嵌在那空氣的風動裡。

　　霎時回神過來，車繼續慣性地滑行下山。

　　那疑惑繼續醞釀著，當我想思著自己這人身的處境與姿態，那微笑似乎是某種玄祕的探索。

　　幾次車子再度行過那新民路的楓香，一抹微笑始終飄散在空氣裡，隱隱地牽動著氣息、風動。

　　流淚…

　　想起這瘋狂的人間世，貪愛痴狂的相續，無明造作的堆疊，我自己不正是那瘋子嗎？躁鬱地奔忙人世，以物質的種種假名，宣稱自己沒有瘋，但更怕真實來對比，於是，給對方按一個瘋狂的假名，如此楚河漢界，來強化自己正常的說法。

　　誰瘋？誰癡？到底這些假名是因著何種恐懼心識而來的呀？

　　我果真是瘋狂了！

　　那被我視為瘋狂的人，卻不吝給我一抹微笑，寬慰我的自惱疑惑。我究竟所為為何呢？

　　我是瘋了，但也笑了，就像那個午後的一抹微笑，盪漾在香楓道上。

　　這瘋狂的人間，誰不是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