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3 23:52:38京都子
空靈的水滴聲
日本的古典建築之美,不僅是視覺的觀看,有時由聽覺推演、鋪陳的意境,更能將人的心靈帶入玄冥之境,進入一種天人合一的原鄉迴歸。
谷崎潤一郎在《陰翳禮讚》一書裡,提到日本廁所之奧妙在於:幽暗、潔淨,以及兩耳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從那裡傳進房檐和樹葉落下的雨滴聲,滴滴答答地洗著石燈籠,濕潤石階上的青苔,浸潤泥土,這天籟之聲響在耳畔越發親近」
井上靖在《站在桂離宮的庭園裡》一文,形容京都桂離宮的美,包含了聽覺的靈動:「聽雨滴敲打接水溝的聲音,聽落水管裡雨水流淌的聲音。這是一種令人懷疑居然在日本還能聽到的聲音。可見連一滴雨聲都如此用心良苦,精心設計。」
谷崎潤一郎與井上靖在描繪日本獨特之美時,都不約而同地在視覺之外,提及聽覺的聲響的享受,的確導引了京都迷如我,另一番欣賞的視野與意境。
幾次去京都,我總習慣在寺院的某個寂靜、冷僻的角落入座,閉目,不僅是為了養神、蓄銳,反而更多是為了凝聽那空間裡吸附的所有聲音。
平日,視覺是意識的主流,甚至是專斷主宰,即便音聲豐富多變,若未能刻意閉目,或者拎耳傾聽,實難聽聞所有細微的聲息,而往往這部份,就是生命律動的所在。彷若那虛空中的滔滔絮語,多音軌地呈現千年時空交錯的生命吟唱,今日的我向數世的自己追問,而昨日的他回答著明日的我…時間的突破象限於此開始。
桂離宮的一滴雨落下,也許和千年的那一滴吟唱著不同的生命之歌,然而,凝聽者也已累劫千世流轉,或許能在時空相異的每滴雨聲之中,去憶起某個年華未竟的思索,或者繼續那段生命史詩的吟唱,未了。
觀想、聽聞的玄祕之境,終究是要到那無境之境、無聲之聲裡,去領悟原來感官的這一切流轉,不過是虛幻,是由心識所投射、鏡映的虛中之中。
一笑,釋放了所有的太努力。終究能轉換個姿態,寄居於世的無我修行。
空靈。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