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26 09:15:14京都子

1943年戰地野玫瑰

  1943年12月22日二次世界大戰戰火方殷,20歲的年輕德國騎兵Erwin Kern,在法國前線寄了一封由他親手繪製的生日卡片,寄給他遠在Schwabish Alb(位於西南德)小山間的弟弟。這位在戰場上不明所以,卻被迫拿槍廝殺的天真大男孩,在卡片上畫下那朵艷紅如血的玫瑰,無關戰場上敵我肉搏、血流成河的驚悚,而是想念親人的泣血、哀絕,那細緻塗色如緞絨般的花瓣上,再以黑筆如刺繡般地勾邊針扎,是戰火鐵騎的雜沓、短兵相接的利刃,揉碎所有的天倫夢迴。

  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後,Kern家裡的三個男丁陸續被徵召入伍,Erwin年紀最長,最先被徵召入伍,西線來到法國為著嗜血的希特勒而戰。另一個弟弟則是被徵調到東線,遠赴冰雪封凍的西伯利亞。

  Erwin收到入伍通知時,就在種滿櫻桃樹的山丘上哭泣,他不願意殺人,更不情願離開他最鍾愛的家人,與自己最疼愛的小弟。鄰居小男孩最後一次看見他,是親吻著故鄉的土地,用淚水浸濕這片永無可歸的家園。

  1944年12月24日盟軍在聖誕夜裡展開密集攻勢,Erwin所率領的騎兵部隊在法國阿爾薩斯全員殉國,只留下一塊塊冰冷的石碑,記載著每一個不過二十來歲青春生命的茫然、早逝。

  一個月後,雖然德國納粹氣數已盡, Erwin最後一個小弟,還是未能逃過被徵兵的命運,同樣被徵調到阿爾薩斯,只不過還未真正上戰場,希特勒早已自殺身亡。德國宣布戰敗,將這些少年兵棄置於前線,Erwin的小弟走了一個月的時間,越過黑森林,才走回南德的家鄉。

  戰火方熄、家園凋敝, Kern家裡的老母親失去了兩個兒子,一個在阿爾薩斯還留下一塊石碑可供憑弔,而另外一位則在西伯利亞雪原上,永遠的冰封。

  Kern家在戰後每年定期到阿爾薩斯的德國戰士墓園去憑弔Erwin…

  Erwin的小弟總是遠離眾人,望著阿爾薩斯的山丘,無聲地流淚著…他保存著這朵1943年戰地野玫瑰,每每撫觸,總能與哥哥蹲身在戰場野地,慢慢信筆刻畫玫瑰時,那份顫抖的心情相接…

後記:我的公公就是Erwin的小弟,已於十幾年前病逝。這張泛黃的戰地信件,就由我婆婆接手保存。她透露幾次搬家,公公都小心地呵護這張卡片,每每在夜深人靜時,一個獨坐地下室,流淚、撫觸著這張卡片。這次回德國,看見這張卡片時,我的心頭竟然湧現無數陌生的悲悽,我知道,Erwin在親手繪製這朵玫瑰時,一筆一劃都是他對生命的不解,與對親人的依戀,於是能量太強了,全織密到紙張的棉絮纖維裡。在太平盛世承接這份悲傷的我,決定記錄這段生命,早逝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