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23 20:30:37京都子

優酪乳男子的1001次相親現形記(三)

其實,作為一個照顧成年人的孩子,對於成為父母任何一方的生命拯救者,真的是太沉重了!那是一輩子牢籠與賣身契,身為父母的照顧者,他無法展現其自由意志,並且追尋探求自己的所欲與所需,只能變成一個24小時不打烊的身心供應者,以自己的生命能量餵養父母貪婪的恐懼,只是這樣單邊的需索,到最後會讓孩子疲憊到想反彈與叛逃,可是他與父母的共生關係已經固著,他害怕自己的改變,會破壞長久以來的恐怖平衡,不做父母的照顧者,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變成什麼?就像被關了幾十年的牢犯,突然特赦出獄得到自由,那種面對未知的恐懼會要了他的命,因為他的形體是自由了,但他的心智卻仍是囚禁狀態的,他會受不了真正的自由!

  於是,對於母親生命所託的重量,與情緒的勒索,友人早已有喘不過氣的沉重,以及被剝削的憤恨,就像他經常有意無意間,向我們幾位親近的朋友抱怨,母親又吵著要他帶自己出國去,他甚至覺得陪母親出國,比照顧一個小孩更累,有時甚至有吃喝拉撒的負荷,我們聽了個個面面相覷,卻不敢出聲,因為我們被他的用詞嚇壞了,他將自己母親形容為無理取鬧且不會自控生理的嬰兒,我們那時候就在猜,他的母親到底是怎樣的狠角色,可以將成年的孩子如此監控,讓有人甘於在好孩子與孝順的大帽子下,疲累地奔忙著。但他不敢讓這些反彈情緒外顯與施加在母親身上,因為他的母親也是他內在女子所認同的角色,於是,他向外尋找面臨生命困境的女子,演練同樣的拯救者戲碼之後,他已經過足了第一男主角的戲癮,接著在女子們還要更多的需索,與進一步的親密關係建立上,他開始受不了地想發狂,一如他母親長年的所行所為,要之後還要更多,雖然母親總是一再強調自己的犧牲、保護與照料孩子的女性特質正面形象,但被逼得喘不過氣的他,真正感受到的確是像莎樂美的狂亂與斷頭的虐殺,血淋淋地歡樂暢飲,那是女性負面特質的呈現,殘忍、吞噬所愛與滅絕,於此,面對被人追殺的妄想與防衛機制,友人從拯救者變成一個血肉模糊的受害者,他想逃!逃離這一群女子的嗜血需索,與腥味惡臭的貪婪。

  友人在受害者狗急跳牆的絕境之中,隻身彈起,他要報復、抵抗,甚至是暴力侵害任何在他生命加諸重量的人,除了他的母親。於是,他當起大導演,改寫他自幼年以來的不變戲碼,他要憤恨地甩開那些向他情感勒索的女子,一如長期對母親不敢也不願的報復,他在拋棄女子的戲碼當中,除了洩恨之外,他還可以要回一點點生命自主權,那是被母親綁架了幾十年的自我能量。

  那些無辜女子成為母親的替代品,而且是命運交相剝削後的血淋淋牲禮!

  這種主動靠近到堅壁清野的報復戲碼,就是友人靠近情傷女子的寫實,至於過去我們對於幫他介紹相親對象未果,又是一番不同的心識作用與機制了。我們看他毫不心動卻又極度配合地演出相親記,到最後我們只是表象地猜測,或許他因為父母的婚姻關係,而對於建立親密關係有莫大的恐懼,或者對於婚姻也是卻步的,但這些分析於今思索,都太膚淺與未能直探事件核心。

  其實,友人的母親是反對他結婚的,這不僅是心理上的勒索,還是口語化的變相威脅。他母親從小一次次地堅信孩子是自己生命的拯救者,並且擔負起自己破敗人生的扭轉神力,友人已經與母親簽了紙終身賣身契,他是無法被贖身的,另外,有時她母親毫不忌諱地在我們這群好友面前,大剌剌操持著宗教超脫的語氣堅硬地說:「結婚有什麼好?找了個女人只是多了更多的麻煩,我這個母親是最民主的,從不會給小孩壓力,叫他們趕快結婚、生小孩,我只要他跟我一樣燒香拜佛,根本不要去結孽緣,這才是阿彌陀佛喔!阿彌陀佛!」說完,還雙手合掌、虔誠閉目,看得有家裡催婚壓力的朋友們,個個拍手叫好,準備回去再教育父母。

  說穿了,母親一再強化友人是自己生命拯救者的形象,這本身已經是神聖化與淨身的過程,他要在孩子的無我與無欲之中,才能確保自己這個身為照顧者的孩子,能夠承擔起一輩子看護的責任,因為若他自組一個家庭,母親勢必被擺在次要的地位,而母親也會失依崩潰的。只是母親很取巧地以宗教的藉口,名正言順地遂行阻擾兒子婚姻的陰謀,任何人聽到母親儼然是證悟的超脫語氣,有誰會去懷疑或深究,一個母親的無明與私心呢?她不願承擔自己的生命重量,卻以柔性的暴力加諸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這樣的暴力行使,是隱性不可見的,於是,友人的苦也是不可言說,甚至更強化了他神聖無欲與超脫的神職人員形象。

  過去的十幾年間,總聽他說要去查經、共修、灌頂、參禪、神秘靈修、閉關,甚至是遠赴印度、西藏甚至是南美印加叢林中尋找先知與探訪神蹟,他像進入宗教超級市場般地,從道教、佛教、密宗、基督教、奧修到自然神力巫教…,一一根據自己特地的需要,去撿擇、比較與試用,之間聽過幾次他要出家的訊息,但也多半流於朋友間口耳相傳的猜測,因為他的確親身實踐過許多的素食、斷食與受戒、皈依等宗教儀式,甚至會有一段時間消失,隱身在某個叢林道場,不過為時甚短,他又再度重出江湖,繼續扮演情傷女子的頭號殺手。

  宗教之於友人,或許是屈臣氏裡頭開架各品牌的阿斯匹靈等止痛劑,有的標榜長效型,有些則是沒有嗜睡的副作用,但既然僅是止痛劑的效用,就必然無法全觀地關照友人的病因,因為生命本質就是苦,面對創傷本來就是痛苦再現與深化的過程,若不真正直是這隱隱作痛的警訊,真正直入內在核心去探索病因,一輩子靠著止痛劑過活,是永無可能解除病灶地重獲新生。

  宗教之於友人,也許根本就是只變相的終生賣身契,因為母親軟性地遂行暴力,要他承擔照顧母親未來的責任,以及攻訐友人父親矮化丈夫與男性的角色,根本地將友人的雄性能力給徹底閹割,然後再以宗教的自我工具詮釋,突顯獨身未婚神職人員的崇高性,無異就是要友人牽只終生賣身契,成為神職人員,也讓他永無被其他女子佔領的可能。

  友人的確在母親期待與鼓勵之中,亟欲投入無欲獨身的神職人員領域,但他無法降伏的是內在男性能量如滾水般的騷動,於是,失衡的狀態之中,友人被母親推向一個無欲的聖人形象,但他屬於男人本性的蠢動,卻需要在另一個鹹濕的出口之中,才能黏膩地流動。不是全有就是全無,若不是獨身主義者的無欲,就是個縱情聲色、無法自制的性癮僻者,果然在一次男性友人到首爾紅燈區應酬談生意時,被他逮到優酪乳男子一次帶兩個妓女到旅館的不堪樣貌,這一點果然直入事件的核心,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近乎苦行的守身自持,非得經過反向作用力才能平衡,就像發誓安貧守身的神父,夜晚時得用皮鞭抽打自己的背,才能平衡體內的騷動,而友人的皮鞭打得不是自己而是妓女,他開始在可見世界的另一個角落偷偷摸摸嫖妓,那是唯一的出口。

  友人的生命裡,女人的原型就是母親,在他成年後的異性發展生活中,為了把持住自己拯救者的身分,得到存在的証明,他只好一次次地尋找、靠近那些有感情困境的女子,在重複角色的樣板演練之中,讓他獲得安全感與存在滿足,但他還是有生理慾望的,卻又不能跟那群很像母親的女子發展親密關係,甚至是生理上的互動,他心底會有亂倫的恐懼,於是,他必然反向地尋求金錢控制的買賣性關係,來消解男子內在的精力與蠢動。這又將女性以非母即娼的二元,進行對立劃分,而他自己所僵化的女性角色,有構築了自我的兩性互動樣板,非拯救者即變態暴力嫖客,他藉由各個到大陸、韓國出差的機會,利用金錢來區隔情感,不斷消費、剝削妓女,有時連她自己都會在閒聊之間,不小心洩漏口風地說:「比較起來,杭州的女人比較新鮮,年紀輕的都比較多」不過大家也是心照不宣地不願多談,因為我們太了解他的個性了,他自以為的保護色就是他的安全牢籠,誰敢靠近地看他,他就會玉石俱焚地訴諸非理行為。

  那個在首爾意外瞧見他嫖妓的男性友人,一臉驚恐地說:「根據熟識的媽媽桑透露,友人簡直是變態了極點,召妓發洩一下也就算了,每次竟然像看到仇人似地抽打虐待小姐,而且小費也摳到半死,害小姐們看到他個個爭相走避,大家都嚇破膽了!」

  聽到這裡,大家面色凝重,我想這已經不是用變態或性虐待來形容了,因為真正了解他的日常舉止,以及與母親的互動,我們能感受的竟是他對於生命的絕望與無法出生的呼救。生命之於他,真的是太沉重了!

  諷刺的是,一位在母親心目中極盡討好的孝順孩子,以及眾人面前的完美聖人,竟然私底下是如此與禽獸無異的樣貌。在現實生活生活中,像我們這群被他討好又佔盡便宜的友人,除了在未知真相時,懷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虧欠,幫他尋找相親對象時,我們何嘗關照到他存在的窘迫與艱辛?何曾願意用生命共通的溫柔與覺察,洞見他生存所遭遇的外力壓迫?汲汲營營地安排相親,希望幫他尋覓一位知心伴侶的同時,我們又曾願意質疑自己,是否將婚姻的迷思強加在友人身上?婚姻不必然是每個人的救贖,而男女的結合更不是人間修行的唯一模式,只是我們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懂,甚至去思索,因為這會讓我們自己變得很痛苦,是一種面對生命實相的痛苦,我們只願意與社會流俗高唱著婚姻至上的喧嘩吵雜之歌,也唯有如此才能掩蓋住心底深處隱隱傳出的嗡嗡悲痛之聲。於是,我們以最粗糙的作法,面對一個最精微存在的生命,依照著友人外顯的世俗樣貌,與他所符合社會期待的優良性格,我們把自己當作配種人員,根據這些條件進行配對的相親工作,這難道不是一種以愛之名的暴力嗎?

  在優酪乳男孩1001次相親之後,大家拼湊出他另一個個性陰暗面之後,似乎又落入對於他的人身攻訐,但我們眼中的天使與惡魔,難道不又是我們自身的二元對立造作嗎?友人依然是友人,有著關於生命跌宕深沉與外顯昂揚的多元樣貌,我們對他前後不同的評價,難道不正是反映出我們的心量不足,甚至是對於人間實相有迷障嗎?向著光明必然會在背後留下陰影,擁護公理正義必然將另一方推入道德的困境,難道優酪乳男孩不正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樣貌,就像鑽石的某個切割面,只在光線對準的瞬間,才會閃耀折射出光亮。於是,當我們議論友人的陰暗面,批評著他的負面性格,但有誰願意用生命共通的相連感,去同理他的悲苦,進而看見一個生命的自我強害與能量的空轉?當一個孩子必須犧牲自我觀照、內探的生命能量,去擔負照顧父母的責任,以及扮演生命拯救者的角色,來滿足父母不願擔負自己生命的無能,以及自我受害者形象耽溺時,有誰認清其中的暴力作用與親權宰制的關係?我們是否能生起同體大悲,感受一個生命存在的困頓,也願意用一己生命去思索與迴盪,甚至願意放下所謂非得為之的解救方法,尊重他這個獨特生命,有著他自己的生命四季更迭,有願意相信他有天終能破繭而出、完滿其生命。

  曾經幾次與他吃飯對談,以一個同樣是照顧成人的孩子的負擔,以及成人之後,內在那個受傷之子的困頓,我願意敞開自己痛苦的創傷之旅,甚至是私密地提到自己至今仍會痛的鬱結。分享的同時,我發現他眉頭的糾結,以及喉結未能成型的呼喊,但很快地又被他自己狡猾的自制力所綁架,他還是趨向暫態上讓自己比較不那麼痛苦的那一面,插科打渾地應對所有可能讓他失控的狀況。在那些時刻,我總是在心底升起自他交換,惟願我能加倍體會他所承受的苦痛,也願意以我發願精進卻可能只有毫米進步的修行功德,全部迴向給他,希望他有日終能嚐到自己的生命質地,也能完滿其存在的獨特。

  
liago 2006-12-24 20:43:23

多面人?善於偽裝且有變態行為出現,那無異於是顆定時炸彈,小心妥善處理,憂柔寡斷只是徒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