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

你來　一襲鵝黃碎花寬襯衫
我竊竊笑你打扮大膽太直率
卻沒發現愛卻從笑的缺口溜進來
來不及檔開　因為你來

你來　說要讓我知道愛的精采
我氣呼呼你言語唐突真不該
怎會料到愛竟從氣的裂縫滲進來
忙不及堵塞　因為你來

你來　賴著要我為你按摩暢快
我怯生生你肢體越界太無賴
真沒想到愛就在指間徘徊闖進來
趕不及推開　因為你來

你來　說著只有男孩讓你傷懷
我直楞楞你的坦白過於奇怪
竟沒防到愛就在心疼中溢進來
來不及抹開　因為你來

你來　我認生靜靜望著你　因為你來
你來　我放任自己不躲開　因為你來
你來　我故作平靜沒表態　因為你來
你來　我看著你來
卻沒╴走進來

他終究還是來了。 “現世”的自己由一開始的好奇到憐憫，終致無法自拔地跳下火坑，無非就是想要了解那個“累世”的我的痛，那個累世的我像一只腦性麻痺的重殘靈魂，自由意志困頓在扭曲變形的外殼，呼喊表達像串脫線灑落的珍珠，而“現世”的自己竟這樣意外地成為義務看護工，搞不清楚狀況與份界，明明是個身心健全的照顧者，卻毫無主張地不知從何幫起，偏偏又因背負健康人的原罪，最後竟耳濡目染地模仿對方的肢殘，到動手自廢手腳，也由此成為身心的重殘者。遇見那個人，明明是今世的初次相遇，一段獨立事件的關係開始，可偏偏我今世矇著雙眼，硬要背駝著累世那個跛子，老態龍鍾、跌跌撞撞地與他接續未完，或者是重複一直以來的劇本，了無心意，只有無明的心識作用。

那人活脫像個天真的孩子，又像是惡魔與天使的化身，夜裡如天使般的溫柔與天真，耍賴窩在我研究室裡嬌憨的繾蜷，卻對比著白天對人頤指氣使，犀利又得理不饒人的辯士風格，我望著他一手叉著腰，一手訕笑怒罵對方的傲氣與盛勢凌人，失神又迷醉。他喜歡無賴地整夜無所事事地看著我打電腦，深夜兩點多，再溜索地鑽出去荒寂校園外的夜市，為我端來一碗海鮮麵，然後像小孩玩辦家家酒似地，認真地為我盛好端上，看我好半天雙手依然黏在鍵盤上，卻不動湯匙，只好笨手笨腳、差點打翻湯碗地，笑鬧要餵食我。

他永遠像個巨嬰，本能且不加思索地尋求溫暖，病了，一通電話打斷將問卷資料鍵入電腦分析的我，而我永遠像119即刻待命不容差池。

「我頭好痛，好像發燒耶」他如小孩般想騙顆喉糖解解嚵。
「那你要多喝開水淹死身體裡的細菌喔！」我玩起護士阿姨的角色扮演。
「我是不是發高燒？好燙！我難過死了！」他怯怯地討可憐。

抝不過他如冷雨中飢餓小貓的誇張哀鳴，我只有放下明天就要跑SPSS電腦統計程式的那份資料，領了這隻無家可歸的小野貓回到我研究室，給顆維他命C、倒杯熱開水、為他背上、脖子刮刮痧，再一如母親用臉頰輕觸他額頭，為他量一量不怎麼有火候的溫度。

那人天真飛揚，活脫地像個演YA青春片的陽光男孩，某個週末午後，我騎著單車沿宿舍下坡順勢失速滑行，恰巧預見他從男生宿舍走出來，一個箭步就俐落地賴坐在單車後座，抱住我的腰，兩腳踩地不讓我動彈著。

「別去了！週末留下來陪我嘛，我好無聊喔！」
「放開我，我在趕時間你懂不懂」
「拜託嘛！我好可憐喔！你都不陪我！」
「夠了！別胡鬧！」我掙開他死緊環抱我的腰的雙臂，直接從單車上跳下來，賭氣地往前走。
「不要生氣嘛！還你就是了」他嘟嘴說著，像作壞事等著挨罵討打的壞小孩，低聲如貓咪般嗚咽著。

看我甩頭不理他地逕自往前走，他惹禍後的一臉驚恐，牽著我的腳踏車，滑稽地邊追邊跑，我竟然有種想哭又想笑的衝動。

現在想想，青春的稚嫩美好。良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