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之殤14
* 另一部時光機 *
「所長,所長…」馬致遠有點心虛地叫著,他以為所長既不在上頭,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在地下室了。雖然地下室一片黑暗,看似應不會有人在。
地下室果然沒有人。
但是馬致遠總覺得怪怪的,說不上來為什麼原因,地下室好像不太像地下室。
其實這樣說也有語病,地下室怎會不太像地下室?馬致遠仔細想,原來是這個地下室的一切佈置,太整潔、太明亮了!
一般來說,地下室除非另有用途,否則應該是堆放雜物的場所,不可能打掃得一塵不染。
此外,這個地下室的設備,與其說是儲藏用,更像是個實驗室。
尤其四週的先進設備、器材與操作檯,簡直和研究所的設備一比,毫不遜色!尤其是室內的照明設備,完全是和研究所內相同的配置!
馬致遠發現地下室另有天地,揣測著這裡一定是所長的私人研究室。可是,有什麼研究必須如此祕密地進行?難道不能在研究所內另設置研究主題?
他又細察了週遭的器材、設施,覺得大部份的材料都很眼熟,卻又說不出在那裏見過。
「大約跟所長的研究專長──『生化技術科技』有關吧?」馬致遠猜測。
當他仔細檢查牆邊的操作檯時,發現工作檯邊有一個明顯的板動掣,卻沒有標明任何開關記號,而且似乎使用得非常頻繁,因為掣把被磨得異常光滑。馬致遠一時好奇,試著把掣把往下一掰,有了一件令他意外的發現。
那就是地下室的另一面牆,竟然開始橫向移動,像一扇門一般打開。而更令馬致遠吃驚的是:他看見一座和研究所內幾乎一模一樣的「時光機」,正從移動的門後一吋吋的出現在眼前!
這可真令人意外了!
馬致遠原來只是想把神祕的女子的事問清楚。
如今竟然發現,所長住宅地下室中暗藏玄機,而且藏的竟然是他的研究主題「時光機」?
這真是令人詫異非常!所長怎會擁有一部和他一模一樣的時光機呢?他是怎樣弄來的?這是部仿造的時光機,或是真有時空轉移的功能?放在這裡有何用途?
一下子這一連串的疑問一起湧來,馬致遠怎麼也無法有合理的答案。
想要追尋解答,唯有對眼前事物徹徹底底調查一番。
馬致遠走近時光機,打算先進一步研究這部機器與自己的時光機是否真的相同。
就在他專心注目於儀表板時,忽然一陣抽搐,整個人被電流擊昏過去。
* * * *
臉上冰冰涼涼地,小馬睜開眼,兩個水汪汪的黑眼瞳塌陷的鼻子,滿是長毛的怪獸在眼前,巨大的頭佔據了小馬整個視野,舌頭還在上空不停晃動。
喝!小馬突然坐起身,怪獸原本盤踞在他身上,忽然敏捷地躍到一邊,順便朝他吠了兩聲「汪!汪!」
「小白,別胡來!」
小馬定神一看,原來是一隻哈巴狗,剛剛正舔舐著自己的臉。一個形象在身邊由模糊轉為清晰。
「小香!」
小馬忍不住叫出了聲,雙手拉起女孩的手腕。
「你醒了!抱歉,剛剛不小心,讓小白跳到床上把你吵醒了!」小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小馬往四週一看,自己身在醫院中,是個不錯的單人套房。
「小香,妳…妳…我終於又見到妳了!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
小馬一時如沐春風,心裡酸甜苦辣分不出滋味。
小香一臉狐疑。然後回給他一個溫柔如熙陽的笑臉:
「我不是說過,會再來看你嗎?」
小馬像想起了什麼,突然伸出自己的胳臂猛咬一口:「哎呀!」
「你…做什麼?」
小香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別緊張,」小馬調皮地說:「試試看是不是在作夢?!」
小香聽了更不解。
可是輕微的痛反而令小馬更迷惑:「妳真的是小香?」
小香嘟起了櫻桃小嘴:「怎麼啦?才幾天不見,這麼快就把人家忘了?」
「噢!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以為……」
小香睜大眼睛等小馬解釋。
「我…剛剛作了一個大夢,夢見自己已經六十多歲…是個研究時空轉移的科學家…」
小香噗嗤一聲,轉怒為笑說:「你可真老啊!是用哪種保養品?別忘了介紹給我…」
小馬又躺回床上,用嘴巴學小香嘟起了嘴,以示抗議。
小香才停止消遣他。兩個人有了五秒鐘沈默的對視,這時小香發現自己的手還被抓著,忽然羞赧地把手抽回,低下了頭。
小馬仰躺著,用脈脈的眼神看小香的臉,害她的頭越覺得沈重得抬不起來…
「對了!」
小香終於打破沉默,從手提包取出了一個信封,打開信封拿出了信紙說:「這是我上回來看你之後寫的,請指教!」
小馬接過信紙,打開一看,原來是一首新詩,題目是「點滴」?!
小馬臉色驟變。
「你怎麼啦!」
小香見小馬一臉驚詫,關心地問。
「噢,沒…沒什麼。大概是身體尚未恢復,一下子有些暈眩。」
「那就別看了,等好些再說吧,身體要緊!」
小香體貼地勸說,又幫小馬把被單由腿上提到了胸前。
「沒關係,我躺著就沒事了。」
小馬還是翻看著那首詩,他在找一段詩後的附言,卻看不到有任何留言。
小香不懂小馬在找些什麼,只帶著笑容等著小馬對她作的詩做出評語。
「你覺得怎樣呢?」小香見小馬眼光離開信紙。
小馬還是不能確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首詩明明已經讀過,可是一切好像不一樣了,他也不敢問小香,深怕這真的是另一場夢,萬一一個差錯又失去了她…
「怎麼了,你好像心事重重?」
小香看見小馬愣在那邊,不免奇怪。
「沒有…我是在想,這首詩寫得的真好!太感動人了!」
小香禁不住臉上露出了一點「得意」的神色:「這是我寫的處女作呢!」
忽然又像想起什麼,改了口氣說:「你不會是故意誇我的吧?」
「沒那回事!真的寫得太好了!你是怎麼會有這種靈感?」
「那都要謝謝你,上回來看你,你正好在打點滴。我看著點滴一滴一滴落入管子,又流進身體血管內,於是就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動。又見到你孤零零一個人沒人陪,我就虛擬了一個情境:假設有一個女人,守候著她昏迷中心愛的男人……」
小香說到這裏,發覺有些肉麻,一陣紅潮蓋上了兩頰,不好意思地把眼光從小馬身上移開。
小馬又把一隻手伸過來握著小香。
「小香,不要離開我好嗎?」
小香心中一聽,心中頓時溫暖了起來。可是又不太能會意…。
「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小香肯定地說。
小馬把小香的手抓得更緊,好像一鬆就永遠再也握不住一樣。
「對了,我也為妳寫了一首詩…」
小馬此話才出口,他眼前的小香有了異樣…
太可怕了!
小香雖同樣的微笑著,可是…可是…她的整個形象開始模糊…模糊…然後扭曲…分解成顆粒…小馬的手原本抓著真實的血肉,觸感一下子變成了空氣。小香的影像忽然崩解消失在空中……
小馬心悸非常…胸部猛烈地喘氣…兩眼瞪張著像要跳出眼窩一般,心中的驚悚無以言說!感覺生命似已到達臨界點,站在生死的邊緣上,他用絕望悲慘地叫出最後一聲:「小香…!」
然後一切像一艘沈默的小船被黑暗的大海吞噬,了無痕跡…。
醒來時,馬致遠不免還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
「你終於如願以償,可以退出計劃了吧?」
馬致遠被這一句話震醒,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個如洞穴般的載具中。
接著輕微的嗡嗡聲,馬致遠身體從「洞穴」移出,一個人就站在旁邊等候。
那是所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在哪裏?所長,您怎會…」
「別管那麼多,你不是已完成心願了嗎?該可以退出時光轉移研究計劃了吧?」所長在意的事情是他的承諾。
「您是說…?」
「沒錯,那個未完成的心願──你想見的女孩已經和妳見面,你可以死心了吧?」
原來如此!馬致遠這才聽懂所長所說的「心願」是指和小香見面。
他怎麼會知道馬致遠心裡的祕密?真是不可思議。馬致遠記起了先前他進入所長地下室的事,後來無故被擊昏,現在莫不是被所長俘虜了?
「我雖不知道您是怎麼知道的,但是您不覺得這種做法太過卑鄙了嗎?」
所長面紅耳赤:「馬致遠,你…你不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馬致遠說:「沒想到所長竟是個偽君子!我馬致遠也是正式聯盟任命的中心一級研究員,努力在從事時空轉移研究,和工作奮鬥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成果。比起您『偷雞摸狗』的行為,不知道誰才是得寸進尺?」
「你說誰偷雞摸狗?你這忘恩負義的小子!」
所長激動得像是要把馬致遠生吞一般,跟平時的和藹可親形象判若兩人。
「這部地下室的時光機是怎麼來的?您要讓江博士接手我的研究計劃是不是收了他的好處?還有那個趁我睡覺時闖進我研究室的神祕女子和您有什麼關係?您為何要掩護這件事?難道這些事都光明正大?」
馬致遠句句命中所長要害,他想,反正我也豁出去了!即使丟了飯碗也勝過被人欺凌。
沒料到所長聽了這些話,非但沒有大怒,反而以平靜的口氣回答他:
「有些事有難言的苦衷,你不會明白的。希望你不要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馬致遠苦笑道:「是你們把我逼急了,您也是研究員,您應知道被剝奪研究權是多麼不能忍受的事──不反省你們的所作所為,反而說我咄咄逼人?」
馬致遠以不屑的口氣說:「還有,您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是心虛嗎?您為什麼能窺看我心裏的祕密?這種下三濫的做法,難道也是一個所長的權利?」
所長並不回答馬致遠,只是靜靜聽他抱怨。
「我老實告訴您吧!我要完成自己的心願只要用DM—V就可以做到,不勞您老人家費心。更何況那是什麼鬼夢?比DM—V還不如!咦…奇怪了?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我沒看到DM—V啊?剛剛那載具到底是…?」
馬致遠話才說完,就瞄見自己的手臂上還留著一個新鮮的齒痕。心中暗自驚訝:如果那是一場夢,怎麼會…???
所長看向那機具:「沒錯!那不是DM—V,它叫做『TDC』(TIME MACHINE-DREAMER’S CONECTOR),它具有類似DM—V的功能。是我私底下研發的機種,目前還在實驗階段。
馬致遠看著那部載具,有著奇怪的設備,旁邊就放著時光機。先前他倒因為注意著時光機而忽略了這部輕便的載具。
沉思片刻,馬致遠才接下去說:「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心服口服地退出計劃。何況最近我已經取得了「實體化」轉移的實際成績…。」
馬致遠以為此言一出,所長一定大為驚訝,所以把下巴抬得老高,露出一副驕傲的表情。
「孩子,那不算什麼!」
所長語重心長地說:「我希望你一直都能待在這所裏,你有別的東西可以貢獻給全人類,千萬不要誤入歧途了!」
馬致遠感到怪異莫名,這是什麼笑話?雖然所長比自己年長,可是自己也有六十多歲了,竟然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作賊的喊捉賊,到底是誰「誤入歧途」還很難說。
「說,那個神秘女子是誰?為什麼你要掩護她?」
所長見他不可理諭,從身上取出一個小型的方匣子,冷淡地說了一句:「孩子,原諒我。」
之後,馬致遠整個癱在地上,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