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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殘來到墓園入口已經是清晨了，天空看起來像是死魚肚般的顏色。

墓園入口是兩根斑駁的鐵柱，連接著已生鏽半倒的柵欄而成，中間的柵門早就消失無蹤。

他在入口處細細查看，又把鐵欄柵四處敲一敲，最後蹲下來檢查有沒有掉落在地上的小東西，找了半天仍沒發現任何異狀，可是老殘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受。

既找不到有用的線索，老殘遂在鐵欄柵左邊找了塊石頭靠欄柵坐下，點起一根菸，又把檔案夾翻開，就著晨曦，重頭檢視整理好的記錄：

民國六十五年六月十日，報案人林松志，附近居民。

【摘要】發現一個裸體男子，在墓園出沒。警員趕到時，已不知去向。

民國六十七年七月一日，報案人柯明德，老農。

【摘要】墓園入口有鬼，一個沒穿衣服只有半邊臉的男鬼。查無任何可疑跡象。

民國七十四年六月二十四日，報案人黃新發，當地居民。

【摘要】墓園常出現閃電，有鬼出没。備案。

老殘思索這些陳舊的小案，和這回妓女所描述的經過，竟然又有了不可思議的共同點：一個出現在墓園的裸體男人！

這時候在案發現場要找這個男人，顯然遲了些。這點老殘心知肚明，可是他為什麼總在這種地方出現，而且神出鬼沒，事後沒有影蹤？這點實在令人費解。

老殘下意識地看看錶，正打算到小紅和那名男子幽會的旅館進一步訪查，卻發現手錶停了。

他沒趣的罵了一句「爛貨！剛剛明明還好好的……」

看看天色，應該是早晨七、八點吧？於是他闔起了檔案夾，站起來打算離開……可是隨即像是發現了甚麼，馬上又舉起右手腕看著手錶。

「這怎麼可能？」老殘自言自語。

原來他發現自己的手錶只剩一根指針。

不！仔細一看，是三根指針重疊在一起指著數字「９」。如果是一般人也許會覺得，怎這樣巧合？指針都停在一起。但一向具備敏銳觀察力的老殘卻發現了其中的不合理，這也是令他驚異的原因。

照道理，三根指針是不可能同時停在「９」的位置的。

因為當時針走到「９」，分針必停在「１２」。如果是九點四十五分，時針也不可能停在「９」的位置，而應該停在離「１０」四分之一的位置才對！

另一個奇怪的地方是：明明還未到九點，幹嘛指針已走到了九點四十五分（如果這樣也算九點四十五分的話）？他的手錶可從沒有快過。

雖然，發現這個怪現象，但畢竟也不過是一隻手錶，老殘既不明瞭其中的奧妙，也不打算追究，頂多送鐘錶店修理就是了。於是他把菸屁股往地上一丟，想要離開，卻剛好看見菸屁股著地處有一道移動的黑線。

老殘走近細看，原來是一整隊螞蟻。他一時興起，於是循著螞蟻隊伍追索，看看這些螞蟻雄兵到底要往哪裡去。

看著看著，螞蟻隊伍循著墓園入口前進，正從兩枝鐵柱中央通過。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當直行的蟻隊到達兩柱的中心點處，竟然繞成一個很圓的半圓弧，然後才成直線繼續往前進入墓園內。

這個現象可讓老殘百思不得其解了。

因為螞蟻部隊遶弧之處的地面和四週沒有任何不同，既沒有潮濕，也沒有凸出，更沒有石頭擋道。

那麼，螞蟻為甚麼要憑空遶成一個半圓呢？

可惜，老殘不是螞蟻，不會昆蟲語，不能直接問牠們原因。

他忽然心血來潮，心裡想：要瞭解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挖挖看，說不定這圓弧地底下有答案。

老殘忍不住好奇，於是驅散行進中的蟻群，雙手就著原先抽象的圓弧撥挖起土來。

起初表面的土壤並沒有異樣，才挖了約五公分深時，老殘忽然有點後悔，都一把年紀，一大清早在墓園門口玩泥土，要是被人撞見了，搞不好會被當成瘋子？

當他正想收手時，忽然手掌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一般，反射地縮回來。

「真正奇怪了！泥土怎會熱到燙手？」

老殘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緩緩把手伸向剛剛被燙到的土壤位置。

「哎喲！」老殘這回真被燙了手指。

「難道這底下有溫泉不成？」老殘自言自語說。

五分鐘之後，他已經回車上拿來了板手代替移植鏝，滿身大汗地挖了個深約十五公分，直徑約五十公分的坑洞。

新挖出的泥土在早晨的低溫下，竟還冒著熱氣。挖掘之間，板手忽然「噹」的一聲擊到了硬物。

老殘趕快把硬物上覆蓋的泥土撥開，眼裡赫然出現一個尖形硬物，有點像是花崗石。於是他又繼續往下挖，想把這顆尖石頭挖出，可是愈往下挖，底部卻愈來愈大。

一直到挖了一公尺深左右，他終於癱在一旁，氣喘呼呼……，因為石頭像是一個往下無限延伸的角錐體，越往下，體積越大，逼得他最後終於不得不放棄。

「你這顆臭石頭，老子今天還有案子要查，改天看我怎麼治你！」

老殘因為坑洞位在入口中央，深怕別人跌跤受傷，於是又把土全部回填。

當他好不容易把洞復原後，一邊往外走，忘了手錶已壞掉，又舉起手腕來看時間。

不看還好，一看突然變了臉色。

因為，他發現指針像發了瘋一樣正亂轉一通！

老殘急忙把手錶拔下來扔到一邊地上。可是片刻之後，越想越氣，怎麼自己都這麼個老刑警了，光天化日之下還怕一隻故障的爛手錶不成？於是又小心翼翼地把手錶拾起。

一看，手錶的指針已經不亂轉，但是又重疊在一起。這回指的是「３」。當他的眼光順著指針抬起，正好朝向他剛埋好坑的方向！

「難道是……」一向心細的老殘捋著下巴的幾根鬚，有了一種奇思妙想…

老殘在原地把站立的位置左右挪一挪，指針果然自動調整角度繼續對準同樣的方向。於是他試著走近剛埋好的坑上方，果然指針又瘋轉了起來！

「乖乖！原來都是這顆石頭在作怪。」

老殘終於找到了答案。

「一定是一顆具有很強磁性的礦石！」

老殘雖是警務人員，倒也具備基本的物理常識。既然查明了怪現象的原由，心中再也沒啥好恐懼的，拍拍屁股，就上了車往旅館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