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主的人了…。」

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就起身離去，留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和你在原地苦笑。淡水的風好大，她的長髮在風裡飄飛，掩去了半個臉龐，有些髮絲還被剛流過淚的溼臉粘著在頰上。其餘的就胸前和背後胡亂飄飛。理不清的，這錯縱複雜的情感。

你還坐在原地，沒有叫住她，你知道沒用，問題還在，即使你叫了千萬句，追到這百里外的海邊，結果也不會改變，她說的沒錯：「你是有主的人了。」

你不是自己的主人，你是有主的人了，不該在主人之外還異想天開。你不是自己情感的主人，即使你有再好的吸引力，你的愛情早已出局，沒有上場的權利。

「可是，妳明明對我那麼好…」

在她走前你問她，她說：「我是愛你沒錯，但我不能重蹈覆轍。除非你單身…」

是的，你並非單身，可是，感情這回事並不是單身才會發生。你一直都不是單身啊！到底是什麼時候，不知不覺…和她培養了這段感情？甚至讓你不遠千里跑來找她，甚至讓她為你落淚為你傷心？

她是你們公司櫃台接待兼總機，長得標致，正是你喜歡的類型。本來你是沒有特殊感覺的，在同一家公司待了那麼多年，你看到她時總是歡喜，總是笑臉，總是會虧她幾句，不時請她喝喝飲料或吃吃零嘴…後來你知道她愛吃蘋果，樓下剛好有個水果攤，為了不用煩心請客，就順便上樓前買一顆，一天送她一個蘋果。買到連水果攤都會主動為你準備一個蘋果，還會提醒你別忘了。

而她接過蘋果也是滿心歡喜，也從不客氣。她說：「我每天泡咖啡給你喝，這是我應得的！」如果萬一你趕時間忘了，她還會伸手跟你要。

你和她就在這種又是同事又是麻吉的特殊關係下，一同過了許多日子。她使你上班感到輕鬆愉快，如果她沒上班，你的蘋果沒人領，你一天都會不自在…。

有一回你開她玩笑：「妳每天都吃我的禁果，要怎麼報答我呀？」她羞紅了臉說：「以聲相許呀！(總機)」你聽成「以身相許」？就接了一句：「好呀，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什麼時候去薇閣約會？」

「想得美！除非你先離婚。」「蛤？？」

雖然一時會錯意，但也因此明白了她的心意。一個女人不喜歡男人，怎會叫他先去離婚？應該只會臉紅脖子粗的駡「色胚」吧？

你和她因公因私，相處的時間甚至多過家人。她平時照顧服侍你就像自己的丈夫一樣自然，可是你知道，她卻是個失婚的女子。她很早就結婚，後來因為老公外遇而離婚，這樣的女人懂得男人，卻不相信婚姻。有一回你玩笑地問她：「要不要我介紹個高富帥的對象給妳？」她竟一時臉有菜色，忽然楞住了，片刻才回答：「你能找到像你一樣的人嗎？」

這出乎意料的對話，結局竟然是格外的尷尬。

你是個重視家庭的人，你的妻子沒有對不住你，再怎麼喜歡她也不會抛妻棄子去和她在一起，但，人是感情的動物，沒想到日久生情讓你開始對她有了佔有慾…你常想：難道女人除了婚姻，就不想要幸福嗎？難道男人有了婚姻就不能有愛情了嗎？」

這樣的曖昧關係，終於在一次出差時有了突破和發展。

那是一次重要的meeting，你是企劃經理，公司派你到歐洲去國外的總公司會報業務和聽取發展計劃。她則是你指定的隨行秘書。你們住在總公司安排的飯店，沒想到總公司沒有為你們分開訂房，卻安排了一間雙人房。原因是負責安排的人以為同行的也是男性。

這樣的安排當然是火上添油，尤其在疲累了一天，和她坐在浪漫的塞納河畔喝著咖啡，回到住處在陽台喝著紅酒，躺在床上…兩個人都輾轉反側的夜晚…。

那個令人難忘的夜晚，你對她傾吐了愛意。而她似乎也因著離開了熟悉的環境，特殊浪漫的異國風情和遠在天涯，而不再對你設防。

她說：「你知道我愛你，謝謝你帶我來這麼美麗的地方，雖然只有今晚，我也無怨無悔。」

回到了台灣，你以為你們的關係會更水乳交融，沒想到才過了一週，她就留了辭職信不告而別了…。你百般打聽都沒有她的下落，她的租賃處說她沒留下連絡電話。她的保證人也說沒見過她，根本不知道她離職的事，也不知她的去向。

最後你想到她有過一段婚姻，會不會透過她的前夫找得到她？終於你打聽到了她前夫的地址，利用一個休假日，親自來到了淡水。

這是令人難以意料的驚喜，你還沒到達這個地址，就在淡水的碼頭邊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你日思夜念的她的倩影，只是她手裡牽著一個小男生。

她還是那麼美。當她看到你時，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驚喜，沒兩秒又轉變成陰暗奇怪的愁緒，你走近她時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你在左岸咖啡等我。」然後轉身離去。

你選了一張面海的桌子，先要了一杯水。等了約半小時，她終於出現了，來到了你的面前坐下。

她還記得你喝咖啡只加牛奶。她則自己叫了一杯黑咖啡。

「妳過得好嗎？」你先開口。

「剛剛你看到的是我和前夫的孩子，我只能每週來陪他一次。」她沒回答你的問題，反而說明了剛才的狀況。

「為什麼來找我？」她問。

「妳知道的。」你說。

侍者端來了咖啡，她拿起小壺，為你加了牛奶。順便拿小匙幫你攪了兩下，你看見月光白的乳在黑色的漩渦中旋轉，一時有點暈昡…。

「你離婚了？」放下小匙，端起自己的黑咖啡，她也啜了一口。

你只能無言，無法回答，甚至低頭不敢看到她期待的眼神。

她沉默了良久，兩行淚從眼角流了下來，你心痛萬分。

「所以，一切都沒有改變？」

「我…難道…不能…」你沒有勇氣叫她等候，因為你覺得幸福不該建立在另一個痛苦上。不管是你的家人或是她，而且，你也沒打算這麼做。
「別再來找我了，趁我們的愛情還沒有沸騰。」說完這句，她終於忍不住掩面哭泣。但你知道，她其實比你更理智且冷靜。

「我們不能像從前一樣了嗎？」你問。 

「你是有主的人了…。」

她說了這句話之後就起身離去，留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和你在原地苦笑。淡水的風好大，她的長髮在風裡飄飛，掩去了半個臉龐，有些髮絲還被剛流過淚的溼臉粘著在頰上。其餘的就胸前和背後胡亂飄飛。理不清的，這錯縱複雜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