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取自網路

他輕啜一口咖啡，忽然想起她脣上的滋味。淡淡香香，有一點苦，有一點甜…。

和她的咖啡之約，終究沒有實現。想這也是必然的結果，人們都有職業倦怠，賣餅乾的不愛吃零嘴，賣糖果的討厭吃糖，何況去期待和一個賣咖啡的…愛戀？

這樣說來，似乎也不完全對？咖啡關戀愛什麼事？這根本是種沙文，是主觀。
但他總覺得戀愛跟咖啡是一回事，不應分開，因為他嚐到的多半一開始是香，然後是苦，最後是酸…誰叫他總是不加糖呢？

想到這裡他又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另一隻手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A4影印紙，紙張已經泛黃，摺皺處還有些破爛了…。也是在這小小的咖啡座，也是一個人，那時他還加糖，是一年前寫的：

【喝咖啡的方式】

應該先閉起現實
接著打開被禁制的往事(或期許)
迎接淺淺淡淡的香
來自那幽黯的心房

那裡有一道光
絢爛著七彩的傷感
嬝嬝的炊煙般的情絲會鑽進
也許有苦味也許會濃濁但不遺憾的
寸寸吸呼
再把靈魂緊緊地綑綁
用絶對虛無的形象

是該親吻杯緣了
在那朱脣曾經的位置
用畢生之吻的姿勢
使每一次的碰觸都乳尖且夢幻

別急著開口
在故事未結束之前
青山近在咫尺
細水流在耳畔
想像那個白色暈眩的漩渦
和那尚未加入卻徹底溶化的甜味
在表面和深處糾纏及澱沉

不曾說出口的都入口
不曾握在手的都把握
一道溫溫熱熱的暗流從心
潤溼了紅塵的乾渴
和虛脫

看到「虛脫」兩個字，他莞爾一笑，然後竟然有些悲苦？想起一年前那令人心動的女孩，也是就那麼地…在他眼前就…虛脫了。於是當時他一手抱起她，叫了救護車。

故事是這麼開始的？但那是她的以為。其實，早在那之前，他每天下午抽空，到樓下她的小鋪喝的，早就不是咖啡，是一種心情，一種習慣，只是為了看她一眼。但她似乎從來沒發覺？若不是那次剛好在他面前虛脫，他可能一輩子也只不過是個客人，不會有機會親近她，抱著她。甚至…親她。也不會在她的生命中成為…
成為什麼呢？一杯只聞其香而未品嚐，沒喝的咖啡嗎？

想到這裡，他就百感交集，鋪子還是鋪子，老闆已經換了個年輕人。但他還是常來，只是沒了她，咖啡總覺得沒了甜味。
他覺得人生真是索然，為什麼他的咖啡會這麼酸苦？

天氣有些燠熱，他舔了舔嘴脣，想像著那天她閉著眼躺在醫院床上的樣子，她的清麗的瓜子臉，白得幾乎不帶血的肌膚，產生了一股無法抵抗的魔力…於是，坐在床邊的他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竟然好像聞到一股咖啡香？於是，終於，吻了她。

但他沒想到，那時她竟然醒著？
才一秒鐘，兩道眼淚從兩頰滑落到床單上…。
她說：「謝謝你，但，我不可以…。」

不可以什麼呢？
當時的他心虛得像被抓的賊，竟然沒有問清楚她的話意，只羞愧得想急急地逃開。在出門之前，又聽到她說：「有空…我…請你喝咖啡。」

如果人生有什麼後悔或遺憾的事，他大概會說，這就是一種後悔或遺憾了。他以為，她不久就會出院，會回到那小鋪上。他也會每天下樓，抽空去叫一杯咖啡。他還是會天天細細地品嚐她…。
可是當他發覺小鋪一直沒開，事情不對，已經是第三天的事了。又過了一個月，小鋪終於開了。一個年輕男孩接手。雖然令他不解和失落，他還是照樣下樓，坐在老位置上叫了一杯咖啡。

「她說，你是她的初吻。要我跟你說…謝謝！這對她來說，有很大的意義。」
不知道什麼時候，年輕老闆已來到面前，把一杯咖啡另外又送了一杯焦糖瑪奇朵，放在他的桌上。
「我姐姐沒有熬過，本來她想陪你一起喝咖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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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景況呢？如果她坐在對面，也喝著咖啡…

哎，一晃一年都過去了。每天下午，他還是來這小鋪叫了一杯咖啡，品味著她的香，他的苦，和心的酸…。從來不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