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6-01 02:26:30王阿嚏

王小嚏的一千零一頁床邊舊故事 B。原題:田厝村佚事


。。。版權與秘密所有,翻錄王小嚏與M必咬人。。。


-->續A面,B面開始

。灶腳邊
(M:那時候都喝井水?)井水...我們那時候都沒有自來水,都用井水,所以阿姨好幾個都得了甲狀腺腫。(M:井水是哪來的?家裡有嗎?)就有那個井,古井來的。我家以前都要這樣,把那井水舀起來,然後才讓它流進一個...(M:大桶子?)...不是大桶子,先從古井的水用進一個小...小井,小井有用一條水管,然後通進廚房,導入一個...導入廚房在水龍頭洗水檯的旁邊,那裡還有一個大的,然後就流進裡面去。(M笑:怎麼說得那麼複雜)?你聽不懂?(M:是誰設計的呀?)當然就那個...(M:是由高流入低嗎?)是呀,就從上方先把水盛起來,盛在那。(M笑:你們倒好的呢!)盛那起來,不用再抬水就是了,就把它放進小的裡,那裡面有個小的水管一直傳,傳到廚房。我家當時還設計有一個浴室,浴室從外面有一個大爐在燒,裡面就可以好像日本人在泡那個叫做什麼「湯」一樣的了。(M:外面大爐在燒?)算是從外面升火的,裡面的水就會熱...(M笑:這是什麼怪東西呀?)就桶子啦!(M:一個桶子怎麼能夠從外面燒?)那時沒有自來水呀。(M:問題是你們又不是熱水爐,就一個桶子放在那,為什麼水會變)...水在那燒就會燙,那桶子裡的水就會熱。但是到後來那個爐都沒在用,所以就變成要燒開水,提啊提進浴室裡,摻冷水來洗,所以你看那時候多辛苦。若要洗澡就得燒水,在大火爐那燒,用廚房的大火爐燒,燒完用提桶盛著,提一桶進浴室,然後再摻冷水來洗。當時沒有自來水是這樣的。(M:這算什麼辛苦,別人都還比你辛苦呢!)別人都要去河邊抬水(笑)...(M笑:小困難也在那)...我們就是這樣呀,你沒看過較早前的電視就是這樣呢。(M按:我看的才多著呢!)(M:那你們燒水是怎麼燒?)什麼熱水怎麼燒,我不是跟你說就像一個大爐在煮水一樣。(M:什麼爐?你們是燒柴的嗎?)是呀,燒柴,燒草煙。古時候我媽都要綑那個草枝,就椰子乾掉的那個椰子葉,綑綑做一綑。(M:怎麼沒有那個較時髦的...)就有現成的可以用嘛(M:...煤油爐?) 沒有,當時也還沒有煤油爐。(M:哦,你家都用舊東西。)一直到我上班工作,剛畢業那時第一個就買瓦斯爐,阿姨說我對家裡最大的貢獻就是那個瓦斯爐。她們不用升火了,(笑...)就從那個瓦斯爐開始。那時有一個單爐就是我貢獻的!那時已經民國五十九年,我畢業的時候了。當時才有瓦斯爐的出現。(M:你們都沒用到煤油爐?)一開始可能有也說不定,煤油爐可能那時阿姨們在台北比較會用到。(M:你們也沒有燒過煤球?)好像沒有,阿姨們在台北較用得到吧。(M:奇怪,那煤球到底是誰使用呢?)就阿姨那些住在台北的市內人才較會用,較「都市」的人。(M:煤球不是平民化的嗎?)草地人都較常用燒什麼什麼的,不就是一邊燒、一邊還吹那個什麼的。那時候用的就是這種的。(M:你們怎麼吹得了?)可以呀,當初都這樣用。你想想看那時候那麼麻煩,也沒什麼自助餐可以買來吃,每頓飯都得升火,你知道嗎?(M笑:難怪你現在這麼不愛煮菜。)你就知道當年多辛苦,媽媽當年有多辛苦。(M:哎)不過當時日子很單純,也沒有現在來的複雜。

。玩藝
(M:那你們都玩什麼呢?)玩紙迋仔呀。(M笑:你們怎麼...)「童娘子」,舊時我們都喚做「童娘子」...(M:童娘子?)我們那個很小尊,不像你的這麼大一尊。(M按:在我國二以前都還愛玩幼稚園裡學的信封製布袋戲偶頒演武俠大戲呢!)(M笑:什麼很小尊?)我們那個一隻指頭而已呢!(M:這要怎麼玩?)就用那個糖果紙,剪漂亮的衣服,為它穿上...(大笑:你們怎麼玩得好像都跟人家不一樣?)(M按:再想想,這該不會就是阿姨們縫紉天賦的啟蒙吧?)然後還有玩那個砸爛泥...(M按:這個我就有聽過)往上頭啐口水,搓一搓,再將它摔下,看誰摔的洞最大就贏了。(M:我當然知道)這你會知道?還有玩撲克牌呀。(M:你們也有撲克牌?)有啊,當時怎麼會沒有,撲克牌幾年前...幾百年前就有了。(M:是嗎?那你們都是自己在家裡玩嗎?)只有我較會往外跑,我都出去厝邊...( M問:外面有朋友嗎?)去到鄰居那,也是我們林家那裡面的人。當時在我們大樓那邊...有蓋頂樓那家,跟我是同學,我都去她家玩。(M:她也是你們林家的人?)也是我們林家的。還去過新厝那邊,那兒一個和我同年的(笑),兩個和我同年的,一個男生、一個女生。(M:就都沒聯絡了)...然後那時在我家曾經請來舊時的一個校長來補習,新厝的那個男孩子就作勢要揍老師—老師在那寫黑板呢!人家黑板上都有影子,結果老師就回過身來在他頭上敲個大爆粟!哈...(M笑:你說的是上課中嗎?)補習啦,我們幾個...(問:補習那有黑板寫字?)就有那板子呀,也是有,怎會沒有。(M:你們在家裡補嗎?在家中補習還有教室用呀?)就一間空房子,沒人用的。(M:哇,有夠高級的)我們那時小學都要補習呢!(M:還真是無趣)我五六年級還得要一個人騎車騎到林邊...在晚上補習,還得經過墳墓,你就知道有多可怕!當時都得去到我們那邊...一個楊眼科那補習。我六年級,就是在那補得考上的。然後考初中時媽媽陪我去考試,還買了牛肉乾給我吃,我永遠都記得。(M插嘴:牛肉乾當時有多稀罕?)當時考上有多稀罕啊!因為林邊人考上屏女已經是很光榮的事了,考上雄女又更光榮。更何況...後來考上北一女,那真的是全鄉哄動呢。所以那一年台大醫院放榜那個林秀x才會讓大家以為是我(M按:村裡人看到榜單上台大醫科的那個林秀x,還差點大放鞭炮大肆慶祝...媽媽雖以鄉下小孩之姿,在學校扣押畢業證書要強行保送她就讀屏女高中部的壓力下,最後請來外婆與校方交涉,並一舉考上台灣第一女子學府,但大學聯考時據她說來是數學失常了,終究只考上東吳會計,但她也老是自我慰藉,畢竟當時台灣也只有五所大學;至於另一個林秀卿,則在多年後由同是北一女的學妹二嬸捎來訊息,原來她竟是二嬸的同學,當時雖是考上了台大醫科,卻是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病死了,人生際遇欸。)

。 蕃薯以外
(M:當時都吃什麼?魚嗎?還有飯吃嗎?)魚,當然有飯,你以為我們都吃蕃薯嗎? ( M:你們還真是好命得很。)當時「阿桑」她們都還在吃蕃薯簽(M按:「阿桑」阿素在我家幫佣,自我出生起至今已逾二十個年頭,與媽媽間的情份早不若一般主僕,時常閒話家常...實在也是苦盡甘來,能享兒女福的時候了。)(M:整天都說那時候環境已經不富裕了,比起人家倒是還好得多?)但是基本生活是還有的。也是沒什麼錢,有時候都在抽屜裡湊呀湊的。然後外公都罵外婆說:「富裕時也不多買點珠寶,現在也還有的賣!」笑:你看吧,外婆也不喜歡買珠寶?(M按:媽媽也是不多愛珠寶的人)外婆不會多注重這些,外婆的人是高尚高尚,然後稍微有點嚴肅的知識份子,不是像一般的歐巴桑的樣子。 (M:都已經說是老師了,怎麼還會像歐巴桑?)(M按:外婆讀的是台灣第三高女,在當年女性中已算是不得了的學歷,所以後來才會當老師,外公相親時還跑到學校偷看她)對呀,就是那種型的,所以我們的氣質遺傳自外婆也是有的。(M按:媽媽平生最得意的事之一就是走到那多半都會有人說她氣質非凡,還說她們林家姐妹自幼都是如此,怪不得一字排開,總要惹得別人欣羨。而我每次總是吐槽:什麼氣質好也不過是裝不裝一口氣罷了,動不動都那麼注重形象,當然要讓人家稱奇。)(M:那你們是都有零用錢嗎?)沒有,那有什麼零用錢,要一樣什麼東西都還是得討錢。(M:當時吃一碗剉冰要多少錢?)五角。當時的零食有時候就是去店仔買花生買個一塊錢回來吃就叫做零食;或是買大顆的柑仔糖,一粒是一角還是多少...(M:怎麼沒吃過枝仔冰?)有呀,也是有的,枝仔冰就得跑到林邊買。當時都不能說去隔壁吃個麵還是什麼,都不可能。想吃零食都一定得...外婆自己都會做饅頭,做糕,做什麼的這樣...做豆漿。(M:饅頭不是外省的嗎?)也是會做呀,做包子,這些就都算零食了就是。(M笑:奇怪,你們的零食也比別人高級?)哪有。(M:肉包都還有肉)...我也不知道怎麼還有人過得這麼不好,我們都已經算那麼不好了。 (M:你看,整天都說這種話,爸爸當時不也沒多好。)我若沒聽阿桑說過,也不知道那麼可憐。阿桑說她們吃粥拌鹽。(M:你們都這樣,也沒吃過苦...) 難怪我們家的人都比較軟弱,不夠堅強。我家的人都比較客氣,不知是較少受過磨鍊還是怎樣...不夠猛、不夠堅強那樣,好像很客氣似的。對人家很客氣,較內歛...我家人的個性,也不會與人強辭奪理,硬要爭什麼,沒有一分霸氣,減一分像你爸爸他們的霸氣。 (M:你們就犯不著跟人家爭取些什麼就都有了嘛。) 也不是,我們也是窮呀,我們的教育就像是比較溫文儒雅型的。

。我的親人
(M:再說說外公出事時的事嘛!)我不是說過了,就是在農林公司任職,聽說,有的是說他拿commission,有的說是被人陷害....(M:對呀,像是為什麼人家要陷害他?)就說因為他讓麵粉漲價,因為他不是國民黨的。(M:像以前不是也有二二八?)二二八時外公去躲在板橋的林家花園。(M笑:為什麼會躲在那,同姓林的原故嗎?)也是跟他們相熟。外公也是認識謝東閩、余登發那些人的,(M:余登發也是那時候的人嗎?)是呀,外公那時就是候補在余登發後面。那天大姨丈說婦幼醫院有個展覽,就在裡面看到外公的照片...(M:你不是也有,小時候好像有看過?)不知道跑去哪了?(M:唉)你也可以去問二姑丈。(M:二姑丈?)對呀,二姑丈很知道我家以前的興盛史的。(M按:二姑丈也是出身自屏東的政治世家)以前我不是跟你說我去查帳,去到桃園,(M按:當時媽媽在台北規模數一數二的會計師事務所「群益」工作)遇到一個主管,財務部,會計的。然後他問我那裡人,我說「林邊」,他說林邊呀,林邊姓林的不少呢,我也認識一個叫做「林XX」,我就說林XX就是我爸爸啊。你看,人家馬上就舉出林XX來。我爸爸以前在高屏這一代很有名,阿媽也認識他。(M:阿媽?阿媽為什麼會知道?)(M按:前幾年過世了的阿媽,是續絃作阿公妻子的美國博士,在光復後的教育界貢獻良多,長期擔任屏女校長時,媽媽也正在屏女讀書時。這夥學生最津津樂道的是那一口台灣國語訓話:你們不要爬(讀成三聲)梯子,摘檨子(M按:檨仔 ㄙㄨㄞ/ ㄚ,被阿媽國語化成 ㄙㄨㄞ/ 子,而當時屏女校園中種植了許多芒果樹。)我爸爸有名,而且他的孩子都讀屏女,以前要讀屏女可不容易,可是我們家的姐妹都做到了。

(從田厝村到林邊,房子新新舊舊高高低低地架著,有的還低於路面盈尺、花形石欄,並排著花俏與樸實的模樣、還悉心保存著的、已經放任失去的,新的誓要作別那個年代的、貼磚的水泥寬寓,簇新裡似曾相識、好像還在追尋保護著什麼的小屋。大概就像鄉裡這些風景中一塊塊嵌著的捅}著美麗黃碎花的玉米田,疏落的禾田,檳榔與魚塭一樣,大家都想在時代裡找個生活的位置,曾經在這地方那樣哄動過的林氏一家,嫁了娶的,也都出了圍牆,走出林邊,在新時代裡找生活的位置。最躬逢其盛的女孩,當時煩惱的是同儕中沒有堪負終身的青年兒郎,只好嫁給族裡堅毅的表哥。表哥勤謹地為台灣供著電到退休,他們先在港都裡佔的地盤,成了妹妹們陸續成長的過渡站。從小嗅著台灣新鮮氣息的男子們,帶著溫文的家風出來,不作興接受安排,但宗教的歧別是傳統家庭的重症,娶了異教的女子,和樂的家族往事好像就無法重拾;活潑地在台北活動著的,保護著在異鄉向學的小妹妹,那麼愛自由賞花的人,到頭來卻絆倒在更門不當戶不對的小黑玫瑰下,尖銳的往事都已成過往,年輕輕的腳再也跑不開,盛年離開繁華的世界,好多年以後獨開的花也悄悄枯萎了,留下那樣倔強不讓人照顧的女孩,還是有自己的路得走;守著魚塭做著生意的,寒流裡和魚蝦一起傷心的,卻見證了養殖業的頹勢,最放不下所感受過最美好的日子,到頭來竟步入兄弟的命途;最早去到北台灣報到的,這麼多年來身家早與那個城市相繫,有成的子女們帶來生活的最大安慰;孤零零去到中台灣的,遠離了家庭與姐妹,只能與不能悉心挑選的伴侶過著少能聞問的生活;最小卻最記得爸爸期許的,到頭來也是有中年危機和許多小煩惱呀。

送行的花圈與機場,躲在抽屜舊照片裡的人,凝結在青春得意的容顏裡,那則是時代的另一輪故事。小時候阿姨就住在隔了一條路的街上,M特別在那渡過了許多童年時光, 80年代出國熱時被爸媽和哥留下來的小傢伙、陽台上亂爬差點摔下去、在另一座大湖邊學會騎腳踏車...。那家裡M曾翻到姨丈的針灸大全、蘇東坡傳,它們彷彿和牆上掛的阿姨的畫作相視而笑。畫作背後的故事關於圍牆裡愛畫畫的美麗女孩和中堂那幾年裡駐進的五六個人之一拲q河南富戶飄零來的、中國才子也似的英俊軍人,外面的世界閃爍游離,無奈的父親的心擋不住飛揚的青春的心。女孩也曾有機會好好學畫,偏偏照顧著同吃同住同考的好朋友佔了命運的前一名,一個成了留美的畫家,一個就是軍眷中平凡家庭裡的主婦,軍餉、配給、人生的幾次重大打擊,但總在她家裡亂爬的姪女永遠記得,那得自外婆真傳的手藝下,源源吃進M兄弟姐妹們肚子裡、充滿照料美意的美食,曾經穿在身上的,從小小的個人織工房裡產出的一件件得意心意。時間裡沒有永遠浪漫的故事,但不能讓爸爸安心的女婿卻默默地,為這家庭留下最多的紀錄,剪報與照片。)



IV. M當年作的小跋

名字裡要家裡蓬壁生輝的外公,年少時凌雲壯志,足跡遍及日本、大陸、台灣南北,放過洋、留過學、選過總統、制過憲,提著公事包四處議事、濟人之急,思想任俠前進,保護子女,修習劍道、養蘭養狼犬養小榕樹及大片的果園,吃的有數不盡自家產的鮮果、鮮魚,坐擁大片的魚塭田產;...然而養殖魚業會衰頹,田產會變成股票、再變成救急的錢,意輿風發的少年會老去,大筆財富會隨著一次次不再有意義的政治活動淘盡逐空,無情的牢獄之災會教人措手不及,屋子有成住壞空,嬌貴的蘭花會凋謝,繁華會過眼......晚年最差可告慰的卻只是總算將小女兒託附給高雄誠懇信實的企業家聞人親家。
不知當年阿公的那些成就看在外公眼裡引起的是怎樣的一番滋味...,是逝去光榮的緬懷縮影?時代的交接遞嬗?抑或新一代希望種子的播下?...然而兩年後,外公卻因癌症,病逝於老家屏東的基督教醫院。屏東林邊田厝村,那間將林家人一個個送出去的老宅,除了還是一樣的會淹水,好像沒有什麼是會回去的。外公的手稿是漂在水上?流到田邊?還是塵封在一個發黴朽爛、不知名、沈默的鐵櫃裡,誰知道呢?這大概就是歷史的滋味吧。而我能做的,只是在遺忘的閘口邊又釘上自己的一道小鎖,要來人入閘前多花點時間開鎖,如此而已。
紀念許多個伴我走過童年的小故事



V. 2001年的真正尾聲

一年前M趁作業之便紀錄下這篇訪談,其實是為了讓去掉渣籽、大了的自己藉故去經歷及鞏固童年裡專屬於媽媽那一塊的記憶拼圖。看來毫不嚴肅的報導,就是當時毫不設防下的結果。擁抱老家之夢這麼久,想要摸摸那棵大樹,想要行在過堂裡,想打開天井邊的小鐵門跑向新厝,想在灶腳邊看日落聞著炊煙,想在眠床邊看天光射入房間,想坐在石椅上搖著筆桿、看夏天會不會真有如雷的蟬鳴,想要在那沈澱出一篇故事,確實是不會想到那樣的結果,原來淹的水再也沒乾過,自從看守庄園的伯仔死後,房子一步步投入自然的懷抱裡,也許再沒多久,就要化為一片茂林,看起來就像整個林家都棄守了那塊地。長在平平都市裡的孩子妄談鄉愁和意識流,空空憶測土地的厚度,原來一、點、用也沒有!原打算起新厝的水泥地基上,藤草與枝枒擁著四支多立克式石柱與支拄的樓版,莊嚴的氛圍超出M的想像。田厝村一帶的地,馬路築得極高,新的房子也學了乖,高高地填了水泥,當雨季再來時,應該是行不了船了。魚塭上的水車孤零零轉著、馬路邊賣著現摘的玉米,看起來像整個林邊都離開了它的位置。時間偷藏了那麼多秘密,怎麼每一天還在催促它們上路?M二十三歲,學會為土地作紀錄的時候已經二十二歲,沒有行動的一年當中,消失的還有M的三舅。也許M現在想紀錄的不只是童年、不只是田厝村、不只是台灣的南端,還有一年十年對M的意義,如果M正是某個時代的後代的話。

-->B面結束,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