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4 11:19:27風起霓裳

05919

昨晚睡前與同學電話,聊了一個小時.無非是家短裏長,兒女私情.
再睡時,久不能眠.迷糊中昏沈睡去,未幾又睜眼醒來.窗大敞,室外燈火通明.不知是幾點鍾.
在床上躺著,身極疲憊,腦袋清醒.無論如何不能成眠.
室外的燈光從通明中漸次轉淡,再淡,最後晨曦微露.
我仍在床上直直地賴著.
思緒飄浮,一忽兒憶起兒時一件細微的事,竟扯得心裏發疼.在疼痛中不斷的安慰自己.
我不知是否所有情感受挫的女子都要走過這個歷程。在不斷的向來時的路上回望中與不斷的對現實的修整中掙扎著前行。如今的面目不復初,我們苦苦地伸手去拽那個漸漸走遠的自己。
不捨得。
我不肯再照鏡。我不肯再看鏡中的自己。而我又忍不住向鏡中看看眼前的自己。越看越覺陌生,越看越傷心。
越看越覺得面目極其可憎。
如果說成長,如果說成熟,是要我們捨棄單純,捨棄那份本真,在現實的跌撞中摸索出傷痛的痕迹,筋骨脈絡,歷歷在目,從而讓我們學會閃躲學會提防學會睜著雙戒備的眼睛警惕地望向世人。甚而不惜爲此圓滑,爲此媚俗,爲此隨波逐流,爲此虛僞,爲此撒謊。那麽我們要這份成熟有何用?徒添累而己。
可笑自己,固執地,急迫地期待成長。期待成熟。
而現在的面目,無論如何讓我不肯再多看一眼,無論如何讓我看過一眼即久久閉上眼睛。
秋季,又要添衣了。從裏至外,全部要更新。
我不知要添些什麽樣式的衣服。我只知道,從前那些質地款式的衣裙,素的雅的柔的通通要換掉。那黑的灰的粉紅的純白的,都是女孩兒家家長不大的衣著。而今再套上,一定極其可笑。
我要拿什麽面目回家給父母看。我不知父母是否會更傷心:“你不是我從前的那個女兒,你一點都不像!”母親每一年望向我的眼神,都一年比一年複傷心。而今這番面目與可憎的氣息,是否更添母親的傷心?
我不是那個女孩,那個女孩的衣裝我己一件不能穿。我也不能再穿了那些舊的花的衣著,屋前屋後地跑著在父母膝前繞前繞後。那個女孩讀的愛著的書我也一本不能再看,我一看便頭疼,不是生澀難懂便是枯燥乏味。
我不是那個女孩,在十點前即準時入眠,並睡得香沈。我竟然終於會在黑夜裏睜大眼睛,賴到天明。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仍然執著地撒著謊,但上天,也在讓他的腦袋一點點爛掉。
昨晚在馬路上,車流不息中閃躲。黑暗中看不清前方,只見有許多的車燈明明晃晃地向我的方向奔來。有一輛最快,越來越近。
我不知如何避讓,愣在路中間。想著讓它自己瞧見我讓開。
它不讓,徑直地奔向我快速開來。一時間腦海裏閃現自己被撞飛的樣子,車仍毫不減速,更近。
一二秒的時間,我蒼促跑開。它從我的身後嗖地掠過,徑直全速前行。
路邊的人全都愣在一起齊看著我。我沒說什麽,我怕看見自己被撞飛後的樣子。
昨晚與小蘇不知怎麽聊起,我們都怕看成年的男人或女人哭泣。我說我最怕看到一個作父親或作母親的人哭。最怕。
那一定是極難承受無法忍受的重壓,才會痛哭流涕。常常不能忘記幾年前在公司廠房外看到一個母親的哭泣。四五十歲的母親,滿頭的亂髮,佝僂的背,極簡樸的衣著。在兒子的撫慰下放聲大哭。
是從內地趕來看望遠在異鄉打工的兒子的母親,粗糙的變形的手不停地拭淚,像個孩子樣在自己兒子前大哭著。我看了許久。呆在我的位子上呆了許久。
心裏難受。
她一定也有著縱聲歡笑的歲月,面容光潔,眼眸清澈。
十一點了,坐在這裏滿身疲憊,久久敲不下一個字。堅持著不肯再往自己的東西裏增添一個灰色的字句。
罷。我加油吧。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