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著的眸子、剛毅的線條，沒有鼾聲；若不是那些微起伏的胸口，她還真懷疑他是否死了。

　　死了。呵，他對她的感情好像也是這樣，跟此刻無異。像死了一般的淡然，但有時似有若無的互動卻又讓她懷疑，懷疑他們的關係。

　　白無瑕伸手，從懷裡掏出木笛，輕放於床邊的桌上。

　　再從衣袖裡拿出兩團小棉球，塞在楚絕寒的耳裡。

　　像在試音似的，塞好棉球後，她輕輕出聲。「喂──喂喂？」

　　「喂喂？哼、哈、喔、吼、噗──」尾音連綿不絕，與放屁極為相似。

　　好，試音完畢。

　　見他完全沒有動靜，白無瑕安心了。

　　輕輕吐氣，晶燦的瞳眸緊緊瞅著他，白無瑕輕聲開口，也不管他是否能聽
得到。「……夫君呀，」她輕輕的在楚絕寒身邊坐下，「我……真不知道該怎
麼對待你耶。」

　　分房睡，反正她早已習慣；不理人，沒關係，反正她有的是毅力；可現在這種情況──親了她後又好幾天不理人──她不懂，這樣若即若離到底對誰有好處？

　　雖明知楚絕寒不可能會聽到，但她還是堅持著繼續說。

　　「今天──你親了我，所以怕你又來個好幾天不理人，我就先來跟你說個明白吧。」

　　白無瑕深吸一口氣，「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彷彿是要確認這句話的真假性似的，她緊緊瞅著他，就著麼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楚絕寒還是沒動靜，意料之中。

　　許久之後，她才又開口。

　　「我也知道你對我沒感覺──不，應該是有一點點討厭吧……呃……還是不只一點點啊……」她仰頭開始思考。

　　──依照他過去對她的對待方式，冷淡、加上最近的似有若無又若即若離的互動；唔，她推測，討厭的成分應該不只一點點才是，而且應該是那種很複
雜的討厭方式吧。

　　她點點頭。似乎對自己的推測很有信心。

　　「呃，」白無瑕自己歸納出一個結論：「反正就是有討厭啦。」


　　聞言，楚絕寒簡直是哭笑不得；這什麼講法啊？什麼叫做「反正就是有討厭」？

　　其實老在她推開書房門的那刻起，他就已經警戒著醒來了，只是繼續裝
睡。

　　但一聞到那屬於她的淡淡馨香，他便放下戒心。

　　本來以為他的小妻子終於要開始採取「行動」了，不過沒想到她竟然在他
的耳裡塞上棉球之後而向他告白，而且還自己歸納出「他其實很討厭她」這樣
的結論。

　　塞棉球，可以說是根本沒用。

　　對於一個習武之人來說，連遠在半里外的聲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了，何況
是近在咫只、只是塞個棉球的她說的話？

　　白無瑕，終究還是太天真了啊。

　　楚絕寒在心底莞爾。



　　「我也知道你不怎麼喜歡我，雖然我很努力的想要討你歡心，可是……你
還是無動於衷。」

　　她想起那些蒸爛了的蒸糕、想辦法弄到木笛時的心境、還有書房裡她拚命
的向他示好的畫面。

　　可是，他還是無動於衷呀……

　　一抹淚霧浮上她晶亮的眼眸；白無瑕癟癟嘴，自懷裡拿出一塊繡帕，天藍
色的繡帕。

　　她將繡帕攤平，輕輕地──蓋在楚絕寒的臉上。



　　帕子下的楚絕寒錯愕。

　　因那繡帕，屬於白無瑕身上的馨香撲鼻；繡帕離他那麼近、那麼近，貼著
就能聞到的甜甜味兒直直刺激著他的感官。

　　她她……在幹麻啊？



　　白無瑕舉起手背胡亂抹了抹淚霧，又說：「所以我在想到底要不要放棄
了。」

　　放棄，是對誰都好吧？

　　雖然她很不想、很不想……

　　「可是，我還沒考慮清楚到底要不要真的放棄。我……我怕我──捨不
得。」越說到後面越小聲，雖然早就已經斷定他是聽不到的了，但要在他面前
說出這話還真是有些──赧然。

　　在心底嘆了口氣之後，低頭，沉默不語。

　　淡淡的呼息聲規律且持續的傳來，表示楚絕寒還睡著，安安穩穩的睡著。

　　白無瑕並不知這只是他假裝的，只以為他沒聽到、沒看到，一切都很好。
等到明天，還是可以跟先前一樣；他過自己的生活、她──也繼續在期待和失
望中度過……

　　一切還是可以和從前一樣，從前啊。

　　她伸手撫上右臉的胎記，輕輕地嘆了口氣。

　　淚水又一層蒙上她的眼眸，白無瑕趕緊伸手抹掉。拿起放於一旁桌子上的
木笛，輕撫著笛身雕刻精細的龍紋，不語。

　　不哭，不哭。

　　只是，越是這麼想，淚水就像要和她做對似的，凝在眼眶的淚也就越多，
白瑕只能拚命的睜大眼，避免淚珠兒掉落。

　　趕緊用衣袖抹了抹，她不要哭、不能掉淚的。

　　開口，略顯哽咽的吐出話：「這笛子……還是要給你。」深呼吸，吐氣；
她將笛子輕輕放回一旁的桌上。

　　「給我一次機會吧，只這一次，就一次──」白無瑕緩緩的說出令人匪夷
所思的話。接著，伸出手，輕輕掀起蓋在楚絕寒臉上的繡帕。

　　低頭，緩緩的靠近；她閉起眼眸，輕輕的將自己的唇湊上，貼上他的唇。

　　就只是這麼一印，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一顆淚珠自白無瑕的眼裡滑下，滴上他的頰。

　　眼睫輕顫，她退離他的唇；楚絕寒規律的呼息依然。



　　雖然依舊假裝睡著，但他的心底滿是震撼！

　　這個根本不算吻的吻，輕易地撩動了他心底的那一根弦。



　　望了望他的床，白無瑕輕聲開口：「我……就只睡一晚，就這麼一晚，」
她輕輕地脫掉繡花鞋；輕輕地，爬上他床的內側。「明兒個，你還沒醒……我
就會先走了。絕對、絕對不會讓你發現我的。」

　　她躺下，也不敢太靠近他，只是很小心地呼吸、很小心地不亂動、很小心
地，不吵到他。躺上這充滿他氣味的床，根本就是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的情節，因為這難得的機會，她要好好珍惜，絕不能將他吵醒了。

　　閉眼，她輕吐氣，頰畔勾起一抹笑，毫無戒心的鬆懈在充滿他氣味的房裡，慢慢的沉沉入睡。



　　等到身邊傳來規律的吐息聲，楚絕寒才緩緩睜開眼。伸出手指抹掉頰上她滴落的淚，將指頭湊近嘴邊，輕舔。

　　拾起一旁的天空藍繡帕，揣入懷裡。
　
　　他翻身，將她用力地擁入懷中，輕輕吻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耳、頰，最後是她的唇。

　　同她方才親他時一樣。只是印上，完全沒有技巧可言。

　　但，甜甜的氛圍擴散在兩人之間；淡淡地，暖了心田。

　　閉眼，擁著她，楚絕寒沉沉入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