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6 13:17:41絃歆

♥™ -【 無 瑕。 】楔子

 

楔子

  大街上,市聲鼎沸,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在熱鬧街上的一角,一個瘦小的小女孩跪在地上,靜靜的,不發一語,彷彿全世界的事都與她無關似的漠不關心。

  女孩一身哀怨的白,襯著人來人往喧鬧的大街,有些迥異。

  所有的人皆以同情的眼光看著她,並且議論紛紛。不只因她身旁的木板寫著的四字「賣身葬母」,還有──她右頰上的大片痕跡。

  世事無常哪。

  她不懂,為何才一下子,就變了這麼多?

  前一刻,爹爹才高興的允諾她這次去杭州替病人看病回來時,要順道買好多好多的禮物給他的,怎麼下一刻,便克死在異鄉了?

  而娘親因承受不住這晴天霹靂的打擊,從此一病不起。那病,怎麼也治不好,拖了半年多,終於還是撒手人寰了。

  女孩悽楚的笑了笑,無奈的嘆了口氣。

  雙腿已經跪到毫無知覺,麻的很痛,沁入骨髓的痛。

  這痛提醒著她,已經跪了兩天了。

  這兩天來,不是沒人想幫忙,而是──他們一見到她臉上那面積大到幾乎
已蓋過半邊臉的暗紅色胎記時,全都嚇得落荒而逃,不然就是乾脆破口大罵:
「這麼醜還敢來賣身葬母,嚇都被你嚇死了,誰敢買你呀?」

  她不懂,美貌又能代表一切嗎?有了美貌又如何呢?

  幼小的心靈很謹慎、很謹慎的思考著這個問題,卻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來。
  要不是娘生的病幾乎把僅剩的銀兩全花光了,她也不會出來嚇人。

  她要的,只是一筆可以葬下娘親的銀兩而已。

  但為什麼,連這點慷慨都沒人願意給她……

  爹走了,娘走了,家沒了──她,什麼都沒了。

  思及此,稚氣的眼裡盈滿了霧水,像隨時都要落下似的危險。

  天地間,所有的親人都背棄她而去,只剩她、只剩她一個人──

  她低頭,為掩飾頰邊垂落的晶瑩淚珠,頸上掛著的玉塊晃了下,提醒它的
存在。

  爹娘幾乎什麼都沒留下,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這只鳳形玉璜。據說是爹爹生
前的摯友贈與爹爹指腹為婚的證物。

  指腹為婚?沒錯,便是指腹為婚。

  她的爹爹──白月劍是一個在洛陽算小有名氣的大夫;上山採集藥舖需要
的藥材時,遇見了楚決和當時懷有一子的楚夫人,楚夫人被毒蛇咬傷,正昏迷
不醒,本以為已經回天乏術時──白月劍出現了,救了她。

  楚決為了感謝白月劍的救命之恩,於是便贈與一只鳳璜,正巧白月見的妻
子肚裡也懷了一子,便指腹為婚,若都是男孩,做兄弟;都是女孩,做姊妹;
一男一女,結為夫妻。

  就這樣,白家和楚家成了世交。

  但娘親生下她之後,才發現她又頰邊的按紅色胎記,不想為難楚家,於是
主動提出退婚。縱使楚家根本不在意那塊胎記,爹爹還是堅持退婚。

  爹爹有說過,那只鳳璜是極珍貴的寶玉,一定要找機會退還給楚家才行。
不過……現在她什麼都沒了,那個什麼指腹為婚的約定,似乎也顯得不那麼重
要了──

  再一天,若今天還是沒有任何人願意幫忙的話……她認命了,放棄。

  現在,誰都好,只要能幫她把娘親葬了,要她做什麼都行,都行……

  此時,一位中年男子擠開了圍觀好奇的群眾,看見那塊版子,又看了看
她,上前詢問。

  「這位小姑娘,小姑娘?」中年子開口問道。

  小姑娘?是在叫她嗎?

  「小姑娘,可否抬頭讓我看看妳呢?」清潤好聽的嗓音暖了她的心,直達心底。

  啊,要她抬頭呀?他一定會被嚇跑……不過,不抬頭好像也不怎麼有禮貌耶……

  女孩猶豫了一下,小小的頭顱緩緩的抬起。

  好慈祥的男子啊──心中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中年男子在見著了她的臉之後,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女孩在看了他的反應之後,失望地迅速低下頭。

  又嚇到人了……

  到底什麼時候,娘親才能安然入土呢?難道真沒人要幫她嗎?

  晶燦的眸子漾滿了無助,頭垂得更低了。

  不料,她卻聽見中年男子開口。

  「小姑娘,妳……臉上那塊顏色,可否──是胎記?」中年男子似乎想瞭解什麼,急切的問著。

  那塊暗色面積、那臉型的輪廓、那看起來相仿的年紀……一切的一切,都
好像在宣告一個訊息──

  她,就是當年救了他妻子的白月劍之女!

  當初,因白月劍發現自己所生的女兒竟有著那塊暗色胎記時,因不想為難
他們,便偷偷的搬走了。殊不知,這對他們,並不是為難呀!他救了他的妻
子,這恩情……比任何東西都珍貴啊!

  她的頭緩緩抬起,注視著中年男子。晶澈的眸子很亮,像是所有的星星碎
片全聚集在此似的,亮的驚人。

  「嗯……是。」咦?他怎知道這是胎記?

  是?該不會這個女孩,就是昔日的女嬰;白月劍的女兒!?

  中年子的目光移到一旁的木板上──賣身葬母?

  白夫人──逝世了?

  「小姑娘,妳……爹呢?」楚決小心翼翼地問。

  爹……她,早已沒爹爹了啊!

  「爹爹──在去外地幫病人看病時,死了……」她小小聲的說著。

  看病?死了?

  「姑娘,述我冒昧,妳叫『無瑕』吧!?」

  水眸子因聽近了中年男子的話之後,驚異的瞠大了眼眸。

  「是。」她緩緩開口。

  現在,只要再做一件事確認,就可絕對的確定她是白月見之女了──

  楚決伸手探進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塊玉。

  再朝陽的照耀下,爍著燦光的玉,十分奪目。

  女孩的目光隨著她的動作移動,正好望見那只龍珩,原本就很大的眸子瞪得更大了。

  好眼熟的玉。似乎……似乎與她的鳳璜有那麼一點的相似──

  像是頓悟了什麼,她慢慢地、慢慢地自懷裡取出一塊玉,那塊玉──正是鳳璜。

  兩塊同樣晶瑩、同樣色澤的玉珮,閃著同一個熾陽照耀出的幽光。

  龍珩和鳳璜,總算又聚集了──這次,再也不會分開了,永遠。

  男子走上前去,輕輕執起她的手,讓她起身。

  因跪久而麻木無知覺的腳,踉蹌了一下,楚決趕緊及時扶助她;女孩抬頭,望著那中男子,綻出燦爛的甜笑。

  楚決葬了她母親之後,便帶她回楚家。

  她,在七歲那年,嚐到了人生第一次生離死別;在八歲那年,遇上了肯幫她葬了娘親的人,而那人的兒子──是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她──白無暇。

  八歲。

  他──楚絕寒。

  八歲。

  兩人的宿命,一旦碰上了,注定糾纏一世。

  永無止盡,永無止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