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經驗的轉變
我一直覺得單獨行動的經驗很重要,單獨行動才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個空間有沒有受歡迎,在那個空間自己身上的什麼樣的屬性會被突顯。就跟布厄迪所說的,我們的社會資本、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的多寡也限制我們可出入的空間。跟比自己擁有更多各種資本的人,我們可以擴大行動範圍,女生一個人不能去的地方,有男人陪伴,她可以進去,沒錢的人付消費起的空間,跟隨有錢人就可以享受。但是,靠別人的資本進入、使用某個空間,不見得還有機會自己去、或在那裡過得自在,也沒有辦法知道自己能力的界線在哪裡。也沒有辦法了解哪些空間真的歡迎現在的自己。
我覺得,就算那個地方一點都不是媒體所讚美的「高級」的場所,但是有一天靠自己的能力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空間,這個經驗給我們很大的勇氣。要找到屬於自己的空間其實並不簡單,我們要花很多時間去了解自己、自己觀察各種空間、確認自己對該空間的真實的感受。這些過程一點都沒有效率,面對自己真實的感受也很累,不過只會花時間又不會花很多錢,所以我覺得還是值得試試看。
懷孕前覺得自己一個人出門進行路上觀察、跟老師和其他同學一起拍一整天的老房子並不困難,只要我拿著相機,很認真觀察就可以了,不管我去哪裡,一定會有收穫,只要自己願意走出街頭,願意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聽、用自己的全身感受那個空間散發出來的訊息就可以了。
懷孕之後,現在很難想像我一整天在外面拍老房子,自己一個人坐公車、電車到某個城市走一走、拍照片。就算出們,也幾乎沒有心情拿出相機拍照紀錄(我本來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不太會拍照),對空間,我關注的地方也大大的改變,我現在只能注意地板會不會滑、有沒有電梯、有沒有位子可坐下來、有沒有乾淨的坐式廁所、在目的地有沒有可靠的婦產科醫院或急診、有沒有人陪我去目的地等。以前不怎麼喜歡的百貨公司、大賣場、連鎖咖啡廳,現在只要它是裡面有冷氣、不會讓我跌倒走路的空間,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自己對空間的需求的改變感到困惑,尤其是懷孕初期很懊惱,總覺得自己變得很笨、不敏感,到了中期也很焦慮,這樣生活下去我都沒有辦法蒐集教學時使用的照片,要開路上觀察學的講師,自己根本無法走出街頭怎麼辦!?
我原來以為自己的資源夠缺乏了,錢少、朋友少、沒地位、又是熟女,沒有什麼優勢可言。但是變成孕婦、行動能力變差之後發現,原來不是我想像的那樣。行動不方便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空間經驗、對空間的需求。現在寶寶還在肚子裡,等他出來到處亂跑的時候,我想根本沒有辦法觀察週遭空間了!
不過,我也沒有很悲觀,反而覺得很感謝有這樣的經驗。以前,我面對醫學生朋友時發現他們理所當然地施行的權力很大(如問對方身體狀況、凝視對方身體等),他們怎麼這麼年輕就可以享有這麼大的權力,我很驚訝,相對來說我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詮釋別人,但在某種程度還是有一些詮釋權-以研究的名義進入田野,進行訪談、拍照紀錄等-我想自己有一段時間體驗根本無法進行觀察週遭空間也不錯,這樣以後不會對看似對空間不敏感的人感到不耐煩了,我現在知道某些人對空間不敏感,很有可能他們根本沒有條件停下腳步好好體驗某個空間,就像現在的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