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2-10 20:37:34

櫻花飄落時──向妳微笑《六》

 

 

 

高橋走回教室,方才踩進,教室忽然一片寂靜,緊接著交頭接耳,手指不斷比向她,加上一堆鄙視。

 

「妳看都是因為妳,校花今天差點沒命!」

「不要亂碰校花好嗎!也不想想妳是什麼身分!」

「同樣都叫"ㄒㄧㄠˋ花",怎麼就差十萬八千里啊…」

 

 

閒言閒語,「嘖、」高橋理都不理,往自己座位走。

 

一個人站在她面前,向高橋的肩膀一推,高橋被推的往後退了幾步,沒有要還手的跡象,閃開那個人繼續走向座位。

 

那人不甘心,一個箭步,抓住高橋後肩,「哎呀…這是不屑本大爺的意思嗎?」

 

高橋沒有轉過身,她根本懶的理後面那個無賴。

 

「阿啦啦…」無賴抓緊高橋的肩,猛地往後一拉。

 

一秒,高橋微蹲閃過了無賴的突襲,無賴抓空反而自己跌坐在地,全班瞠目結舌看著這幕。

 

高橋斜眼睥睨,手一勾,將座位上的書包甩到後背,走出教室。

 

門一關,寧靜的空氣化為一陣喧然。

 

 

「…」高橋頭也不回的走,隱隱約約聽見喧然變成了歡笑聲…

 

 

 

沒錯,今天高橋也早退了。

 

 

 

人行道上人聲嘈雜,車子在路上流竄,太陽在高空非常熱情,好在她的朋友風也出來散步,吹過了人行到兩旁的櫻樹,人們腳步沒有停止,餐館的生意正是沸騰。

 

高橋方圓一公尺的範圍沒有人,街上人群對她指指點點,一副樣子剛打完架的樣子,當然沒有人敢接近了,她無所謂,一步步往前走,看見掉落的櫻瓣會刻意避開,縱使那片櫻辦早已被無數個人踩過…

 

 

 

 

高橋來到一間有著綠色招牌的店家,從左至右一大片乾淨的玻璃,亮的讓走過的人不禁看一眼,裡面的擺設,行列如兵隊般,非常整齊。

 

叮──刷──自動感應的玻璃門往兩旁張開,高橋走進去,就與綁著馬尾,戴著一副藍框眼鏡的人四目交接,是個帥氣的女孩?女人?

 

女人頓了頓,往櫃檯後方牆上的時鐘看了一眼,轉過來正要出口──高橋彎下腰,九十度的鞠躬後,往最右邊那條架子與架子中間的路快步走去,自然的打開盡頭寫著"非工作人員請勿進入"的門。

 

 

高橋熟悉的打開有著"高橋南"名牌的鐵櫃,將書包放進,拿出一件綠色的圍裙,圍裙沒有特別的裝飾,沒有蕾絲更沒有誇張的花邊,她自然的伸頭一套,兩手在後方繞個圈,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出現,圍群胸前印著"THE BOOK”

 

 

「才加~不要發楞~顧客在等妳手上那本書啦!」留著一頭俐落短髮的女孩,站在櫃檯無所忌憚的大喊。

 

原來剛剛那個女人叫做才加。

 

才加回神尋向聲音那頭,眼睛射出一道「妳是活的不耐煩了是嗎?」,邊走向櫃檯。

 

才加微笑對著站在櫃檯前的顧客,「請原諒我家店員這麼沒禮貌。」將手上的書呈現給顧客看,「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您要的書在這,馬上請店員幫您結帳。」

一邊將手上的書給女孩,微笑中帶著咬牙切齒。

 

等顧客離開店,才加蹲身推開小木門,進到櫃檯裡面。

 

才加站在女孩旁,臉也不側,緩緩說道「宮澤佐江…請注意一下現在是在店裡。」比了自己胸前店長的牌子。

 

「知道了啦…才加店。長。」佐江很不情願,最後兩字故意加重了語氣。

 

隨後,佐江完全不敢將臉轉向任何方向。

 

 

高橋從工作人員的房間走出來,手邊有個推車,她邊整理架上的書,邊補齊快售完的書。

 

才加見不對勁,「那孩子雖然總是板著那張臉,顧客也不會看見她就跑開…」她再蹲下身從櫃檯下小木門鑽了出來。

 

高橋沒有異樣的一上一下補書、整理,也許別人看見她就會跑開對她來說已經習慣,會靠近的人一定有問題。

 

才加靠近高橋,眼中充滿驚訝,她跟附近的顧客行禮,直接走到高橋身旁,一把握住高橋的手腕,往盡頭走去,很快的打開門再關門。

 

「妳跟我解釋一下這身狼狽。」才加心裡擔心,卻對這孩子感到生氣,她知道高橋是殺人犯的女兒,在很多地方受了委屈,但已經很久沒看見她身上帶著那麼多傷。

 

 

 

 

高橋從國中開始,為了報答奶奶的養育之恩,開始找打工賺錢。

很不順利──只要知道她是殺人犯的女兒,就算她多努力多認真多能吃苦,通通走上妳明天不用來了!這條路,說的也奇怪,她身上有寫著殺人犯的女兒嗎?為什麼就是會知道!越找打工她越恨讓自己背負上這個擔子的爸爸,她覺得自己好骯髒…好無能…

 

直到國二,某天下著大雨,高橋一身傷又沒帶雨傘,就躲進一家綠色招牌的騎樓。

 

 

「突然下雨了呢…不進來避雨嗎?」有個聲音從高橋身旁出現。

 

高橋微抬頭,她甚至已經不想正視任何人。

 

紮著馬尾的女人微笑。

 

突然,高橋看見女人後方貼著一張徵工讀生的單子,她又瞥見剛剛說話的女人胸前別著"店長 秋原才加"的牌子,仔細一看店裡,原來是個書店,其實很喜歡讀書的她,在學校總是接受不到教育,她漸漸張開嘴巴「妳們缺…工讀生嗎?」

 

才加非常開心,「缺,很缺,快進來吧!」

 

才加讓高橋進了非工作人員請勿進入的房間。

 

「妳身上的傷…?」剛剛才加就是看見高橋身上佈滿傷口,才趕緊出店看看,這下請進來了,當然要問問發生什麼?

 

高橋不帶一絲感情,彷彿不是在講自己般,「因為,我是殺人犯的女兒。」再也不想等到被發現又走上那條路,

 

「痾…」才加說不出話,卻很快冷靜,才加心中思索「這女孩…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明天開始,放學後來這裡報到。」才加不慌不忙一字字道出。

 

「!」高橋唰的抬起了頭,冷冷的臉看的見稍稍撐大的眼。

 

才加給了高橋一個笑容。「畢竟…是個孩子呢…」

 

不到一秒,高橋又崩回那張臉,對著才加鞠了一個九十度的禮,緊緊抓著書包開門跑步而去。

 

「欸、」才加好像還有話想說,可惜已來不及,「算了算了…」嘆了口氣,「剛剛她的嘴角,有微微揚起吧。」才加很心疼高橋才這個年紀,卻得背負世人冠上的罪名。

 

從那天之後,高橋每天很努力很認真做才加交待給她的事情,在她心裡,其實很感謝才加,但自己就是無法卸下那張臉,或許已經習慣了…

從那天之後,才加偶爾會看見高橋身上有點小傷,但再也沒看過高橋臉上出現一絲笑容,一次嘴角揚起都沒有。

 

 

 

 

因為是才加,高橋才開口說「…救人…」,兩個字,沒有音調。

 

「救人!?」才加忍不住語氣上揚。

 

高橋沒有反應低著頭。

 

才加知道這孩子很固執,「醫藥箱在老位置,我先出去忙。」轉身要打開門,手放在手把上旋了一半,「不要讓奶奶擔心,擦完藥才准出來。」語氣溫柔中帶嚴厲。

 

閃過一條光線,喀擦,門關了起來。

 

「…是。」高橋聽到奶奶兩字,心都糾了起來…

 

高橋拖著步伐,走向寫著秋原才加的鐵櫃,熟悉的提起醫藥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打開酒精,沾濕棉花棒,塗在傷口,打開碘酒,滴在棉花棒,塗在傷口,依照傷口大小抹上藥,較小的貼上OK繃,較大的需要紗布,一個步驟都沒有漏掉,這對她來說只是家常便飯而已,痛或不痛,也許早已忘記是什麼感覺…

 

 

高橋將黏在傷口的櫻瓣輕輕撕開,將它放在手心,「附在我身上會不幸的…」,她打開後面的窗戶,吹了一口氣。

 

 

櫻、隨風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