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08 01:00:00小瓊

淚\橋

屏東對於台北,是個很遠的地方,這感覺就如同高三結束那年,看著台北也覺得如此陌生。
男兒立志出鄉關不是嗎?早已被父母說成是很獨立的孩子,早已不對家有任何依賴,早已決定自己渺茫的未來,而為了這個未來,我知道我必須來台北一趟。
時間多快啊!猛然我就在這灰色城市第四年了!回想起第一次想家是什麼時候,竟也想不起來。似乎,我本有著四海為家的天性,每每寒暑假回家時,也總是待不住家,也忘了哪一次,母親流著淚對著我說:「這個家並不是你的旅館!」
「家」這個名詞曾經對我而言,似乎是一直太過溫暖,溫暖到我不曾真實的去感受過。
比起台北這個狹小又不通風的房間,比起這個擁有許多朋友但卻也常常感到孤單的生活,我的家,寒暑假回家的生活,幸福到我人在福中不知福!
我的家,給予我極度的自由,極度的空間,我想出去就出去,想進來就進來,每天晚上一定有桌豐盛的晚餐等著我開動,沒有人會要求我什麼,沒有人要我付出什麼、、、
的確! 我把這個家,當成個度假旅館。我該羞愧!

這次回家,不知為何地感覺跟以往完全不同,或許是年紀又大了點,或許是又經歷了更多挫折、、、第一次,我發現我的家是如此溫暖!
離開屏東的前一天,我獨自到了鐵橋邊走走,突然,太多太多的愁一口氣壓著心頭,我不知這是否就叫鄉愁,但我發現我好像一時離不開這個地方!
人事已非,景物、、、似乎也隨著時間,跟著一定比例慢慢失去當年。望著回憶的橋,眼淚在心頭流下。人在鄉、心在鄉、我的雙腳站在這,卻越發思鄉!
想起以前在這橋下牽著她的手散步的快樂,還記得那天的小雨,卻忘了當時的愛。最後和她的分手,原因該算是我們沒有在一起,說愛她的理由,也許只是我找不到不愛她的藉口。曖昧是一場無法破格的局,濃的化不開的曖昧,最後終將使得雙方都窒息。

鐵橋兩端的高雄屏東,是兩個與眾不同的世界,就像是我與父親間的無言以對,而我與父親間的橋,也如同鐵橋一樣,舊了、老了、荒廢了。
考上高雄中學也許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讓父親開心的事,也可說是我人生至此唯一的一次成功,但對我自己而言,卻是難以言喩的悔恨。
三年青春的空白,是我自己最大的悔,三年極劇的墮落,也許也是父親難過的恨。當年怨父親的逼迫,在大學放榜後,看見父親在親戚們面前的支支吾吾,已變成了我永遠忘不了、也改變不了的自責。
結果到頭來,我只是在推卸責任罷了。不愛唸書的人是我,自甘墮落的人是我,我何得何能還在心裡頭對父親說:「看吧!我今天會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
人生重來不了,我與父親間的橋已似乎再也築不起來,一如我在也牽不起她的手。我的愛我的情我的悔我的恨,傾倒在默默聆聽的鐵橋身上,慢慢消散蒸發在這整片綠色的大地,隨著底下匆匆流過的河,消失。
讓我得承認太多太多的不捨,我還是必須失去。

我早已失去我的家了,不是嗎?名詞上的家,我還是偶爾能回去,見見家人、看看鐵橋、度度假、拍拍屁股、又回到孤獨的自己。但意義上的那個家,那種生活,我回不去了,我好想好想能再住在家裡,投向家中溫柔的懷抱,但矛盾的是,我早已到了該揚帆出海的階段。
我愛我的家,我愛我的故鄉,但當我終於說出我的愛時,那份情感卻只能變成是思念。我遠了、家遠了我、那段日子消失了、那些回憶漸淡了、、、就像童年對於人生永遠只能像是本相簿,當人發現生命中有童年這一段日子時,這段日子早已只是一張張發黃的相片。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也好,人生就是這樣也好,我只是在回了台北後一樣游不出這鄉愁的漩渦裡,我只是無法像其他人一樣認同台北這城市,我只是太過幼稚迫切的想尋回我的母體,我只是讓這太溫暖的回憶被窩包圍著,在寒冬的早晨裡爬不起來。
不過,總是得站起來的不是嗎?男孩子就該航向大海,雖然我不曾聽過父親對我說這些激勵的話,雖然我很希望我能看著他的背影前進而我卻看不到,但,我想我還是在矛與盾間,選擇了將過去封印在記憶深處,往前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