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孩子們太早起了，

7點不到，就在南寮兒童遊樂場的沙坑裡，

樹比較有精神，推著沙桶，像個小工程師一樣，建築著沙堡，

旦旦則觀望好久，直到精神真的醒來，才下沙坑玩。

後來大家都評估這行程太累了，

只有我，平日早起的媽媽，對於能看到早晨的海邊，還躍躍欲試。

下午，我們決定要讓小孩午睡，

小孩下定決心似的，堅決不要睡著，

展發揮了父親權威：「跟我們一起躺30分鐘，不能說話。」

只有旦旦，還在掙扎：「可是我想要說話，可是我不想要閉上眼睛」

於是，我開始說故事，從一個很短的故事開始，

故事說完了，旦旦依舊興奮，樹一付我一定能熬過30分鐘的精明模樣，

於是我決定挑戰他們，閉上眼睛，開始如夢似幻，說起一段很長的故事。

這故事是記憶中我看來的，（日本作家安房直子的作品）

但透過我的嘴巴，細節的堆砌，已經完全是我的風格。

故事一搭一唱，旦旦都還應和著，展的鼾聲和樹的鼾聲已經傳出來了，

旦旦還是回答著我，

直到很久，這故事至少說了20分鐘，沒人回應我，我也睡著了。

醒來以後，沒人記得這故事，大家都只記得，短故事中的橘子，

於是睡前，我開始重說，一點一滴的，每個人都想起來了，

樹說：「我記得這裡，然後，妳的聲音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就聽不見了。」

但旦則很興奮，「老婆婆，老婆婆.....我喜歡她。」

♡

故事是從老婆婆說起的。

這是一個住在深山小村莊的老婆婆，

老婆婆的房子在很深的山裡，離海最遠的地方。

老婆婆雖然一個人，但是她不孤單，

因為啊，她有自己的手藝，她會裁縫。

她最會裁剪布，縫東西了，

無論是誰家生了小孩，需要準備柔軟舒適的小衣服，

或是誰家的小姐長大了，需要幾件漂亮的裙子可以參加村裡的跳舞會，

或是誰家的先生要出遠門，需要厚厚保暖的大外套，

甚至是誰家的老先生要回老家了，需要一套陪他回天上的衣服，

村子裡就老婆婆一個人會，而且手藝又好，

所以老婆婆的小房子，經常有人光顧，

說著自己的需要，像是說故事一樣，

老婆婆工作與生活，一直心情很好。

可是老婆婆也漸漸老了，

她的眼睛開始看不清楚了，

彎著腰縫衣服久了，腰一直很酸，需要有人幫她揉一揉，

老婆婆開始想念起住在城裡的兒子，

兒子一直要老婆婆搬過去跟他們住，但老婆婆捨不得老鄰居，

況且，這村子沒有新的裁縫，

她到城裡去，這些老鄰居們怎麼辦呢？

所以，老婆婆就一直撐著，有時有點累了。

她會跟老天爺祈禱，請老天爺送一個新的裁縫，到這山村來，

或是，哪一家的小姐，願意來跟她學習。

就在她祈禱後的隔天，很深的夜裡，

有個敲門聲，叩叩叩....

老婆婆很納悶，這麼晚了，有誰會來？

裁剪衣服的客人，不需要這麼急啊？

難道是哪個人家，有老先生老太太要回天上去了？

老婆婆雖然納悶，但一點也不害怕，

她開了門，發現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姐，

這小姐看起來很蒼白，像是走了很遠的路，

像是幾天都沒睡覺，也沒有跟人說過話似的。

老婆婆一眼就心疼著孩子，

趕緊讓她進來，小姐說：「老婆婆，求求妳，收容我。」

老婆婆要她不用解釋了，趕緊進來，

老婆婆把兒子以前年輕時的房間給小姐住，

小姐一連睡了三天，終於醒來了。

這小姐，竟然會裁縫耶～

她的手工好，心又細，不僅會裁縫，還會繡花。

不久以後，整個村子都知道，老婆婆來了新幫手，

而且手藝，沒輸給老婆婆太多。

村子裡的人都很喜歡，

喜歡老婆婆有了幫手，也喜歡新來的小姐的好手藝。

這小姐就在這裡住下來了，

她會幫老婆婆搥背，

就是很安靜，很少說話。

老婆婆也不去問，她當作小姐有自己的故事，

想開口，小姐自己會說。

她們相互依靠，也過了一年。

一年後的某個深夜，老婆婆聽到小姐在夢裡一直嘆氣，

「唉～」「唉～」「唉～」

這嘆氣，一聲比一聲沈重，又一聲比一聲急促。

所以隔天清晨，老婆婆也忍不住，她問小姐：

「妳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昨夜一直嘆氣呢！」

於是小姐說起自己的故事。

小姐說自己原來住在海邊的一個小鎮，

家裏有7個小孩，她是最小的。

從小家裡忙，她什麼都幫不上，

就是自己愛縫東縫西，摸索練習出自己的手藝。

小姐說，她喜歡隔壁家的大哥，

但是她很害羞，一直沒說出她的喜歡，

隔壁家的大哥很親切，偶而會講笑話給她聽。

有一年，隔壁的大哥生病了，

他的父母找來各種醫生，都治不好，

後來他的父母就經常掉眼淚，

像是，醫生說，要有心裡準備，放手讓兒子走了。

這小姐非常擔心，

她很誠心地祈求老天爺，可是老天爺都沒有回應。

有一天，她來到了海邊，對著大海祈禱，

她說，如果讓大哥的病好起來，她什麼都願意。

海裡的大海龜聽見了。

大海龜浮上海面，慈祥的眼睛，跟小姐說：「妳的心願我聽見了。」

小姐本來有點害怕，但她沒有逃跑，

大海龜繼續說：「我已經活好起千年了，我一點都不介意，分幾十年的壽命，給人類。」

「我介意的是，在海裡的孤寂，我也不是沒有朋友，就缺一個伴，共同生活。」

「小姐，如果我完成妳的心願，妳是不是願意嫁給我，完成我的心願？」

小姐一點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但是她一心只想著，大哥能好起來，

所以她就答應了，

「何況，人類的小姐，怎麼跟海龜結婚呢？ 這一定是我的幻想」她安慰自己。

但說也神奇，隔天，鄰居大哥的病就好一點了，

以前吃進去都退吐出來的食物，現在好端端地被吸收了，

甚至過了十天，大哥已經可以下來走路了，

二個裡拜候，大哥已經會開玩笑，就像以前一樣，說笑話給人聽。

大哥的爸媽逢人就說這個奇蹟，還感謝老天爺。

誰知道，一個月之後，大哥就結婚了，

他娶了隔壁村子的小姐，說是兩人心怡已經很久了。

這個小姐很傷心很傷心，

熱鬧鬧的婚宴那個晚上，她也無心跟眾人一起喝酒跳舞。

就孤單的留在家裏。

有敲門的聲音？

是誰呢？

是誰？

是海龜，海龜帶來了珠寶財富，雖然不多，

但海龜說：

「這是我的心意，妳跟著我走了，這些珠寶，妳的爸爸可以留著，修修房子。」

說完海龜就走了。

小姐鬆了一口氣，

她爸爸從婚宴回家，看到這些財寶，很詫異，卻喜孜孜的收下。

喝了酒的爸爸說：

「隔壁家的兒子神奇的好轉，我們家神奇有了珠寶，好運要降臨我們村了。」

小姐很沉默，一句話都沒說，

她其實很害怕，但卻說不出口，這小姐，還沒學會說心事。

又隔了半年，他們家的房子翻新了，

在一個深夜，海龜又來敲門了，

海龜說：「小姐，妳準備好了嗎？ 妳家的房子更牢固了，要不要跟我走了？」

小姐很害怕，她跟海龜說：

「我不能穿這樣嫁給你，你能把大海最美的布拿來，讓我做一件新嫁衣嗎？」

海龜答應了，就離開。

隔天，小姐就收拾了包袱，開始逃跑。

她沒有跟任何人說，她往離海相反地方向跑，

她想說，離大海遠一點，海龜就找不到她了。

於是，她跑過一崇山，二重山，....一直跑過九重山，

終於來到了老婆婆的村子裡，在累倒之前，老婆婆收容了她。

這故事一說，就大半天了。

老婆婆聽了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在心裡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這個小姐。

這小姐也累了，她這一輩子，像是第一次說這麼多的話。

加上說出來心事以後很輕鬆，

她很早就睡了，睡得好香好甜。

就在這個深夜，老婆婆睡不著了，

她回想著小姐的故事，心裡盤算著，如果海龜真找來這裡，自己要怎麼保護？

想著想著，外面就有敲門聲。

叩叩叩，很有禮貌的敲門聲。

老婆婆打開門一看，

她眼睛睜不開來，門外，散發著各色美麗的光。

等老婆婆眼睛適應起來，

才看到，海龜真的來了。

海龜帶來一匹布，華麗燦爛的布。

那布讓人眼睛沒辦法離開，

深藍色閃亮的光，就像是大海最深的智慧，

上面還有金黃色的浪花，分明就是夕陽的顏色，

還有早晨太陽從海面升起時的粉紅色，灰色，白色....

仔細看，還有小貝殼，小海馬，小魚，水草.....

布的正中央，則是海底的金色宮殿。

海龜謙虛的說：

「那宮殿不是我的，是龍王的。 但我住在宮殿的側邊，因為我是龍王的智者。」

海龜說：

「我知道，小姐在妳這裡過得很好，

那就麻煩妳，幫她縫製新嫁衣，酬勞我也不會少的。

看是遮蔽妳眼睛的白霧，或是你腰骨中酸痛的寒冰，我都可以幫妳取走。」

海龜說完就消失了。

老婆婆晃神好久，才恢復清醒。

雖然海龜的謝禮很動心，

但老婆婆一點都不為所動。

她想起小姐的害怕，逃了這麼遠的路的奔波，

還有兩人相互依靠的溫暖。

老婆婆開始回想，從她當小學徒開始，

從每個老師那裡，聽來的，在裁縫界流傳的各種傳聞。

有一個傳聞說，

若是魔法做的布，

只要把布裁剪成很碎很小，縫成針插，每個針插插上3跟針，

將這些針插埋到土裡，或丟到大海，就可以破解魔法。

老婆婆想，這匹布美到讓人想要住到大海裡去，裡面一定藏有魔法。

對了，就來用這破解魔法的古老傳說，

說不定，真的能救小姐的命運，找回她的自由？

想著想著，小姐醒來了。

原來天色已經大白，陽光從窗戶照進老婆婆的小房子，

小姐看到這匹華麗的布，在陽光下閃耀著漂亮的光。

看到老婆婆拿著剪刀就要剪下去，

小姐說：「老婆婆，我不知道妳要做什麼？ 可是這布，真的好美好漂亮。」

小姐情不自禁地看著布裡面精細的刺繡，那表情很有趣，就好像到海底深處探險一樣。

.......

♡

我的故事就這樣，一路說到這裡。

中間穿雜的跟孩子的對話，在我書寫時都被略去。

兩個孩子聽得入迷了，當我停下來時，一直抗議。

展在一旁說：「我已經聞到，死亡的味道。」

「這個小姐，答應人家又不守成諾，拿了人家的東西，

現在又迷戀這塊布.....

她一定會阻止老婆婆，她又不想嫁給海龜，

一定會有悲慘的事情發生，我已經看到死亡的影子。」

小孩子很想聽到故事結局，

加上展的描述過於生動，

於是，本來想要休息的我，

就把故事....一口氣，給說完了。

♡

我很喜歡，這故事的結局。

透過故事的結局，我又懂了自己的療癒觀一回。

孩子們安心了，故事聽完。

旦旦還很想念的，拿著錄音筆，側耳傾聽。

♡

這故事的結局是什麼？  要下週三，5/20才能公布。

因為，這故事，會是5/19，我在隱喻工作坊裡的素材。

我會要學員們，來說說這結局。

我的結局已經說出來了，

5/20，會將之寫出來。

♡

說出來的故事，都是個人的隱喻，

這故事隱喻了我自己，我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