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揹著包包，去桃園找姑姑；
說好了，每週五，我會去看她。
像是去早了，姑姑家的門鎖上，
我在小院子的地上坐了好久，手機也找不到人。
終於聯絡上，原來姑姑住院了，3天前，加護，現在轉成普通。

驅車過去，在醫院，姑姑白淨安詳地躺在床上。
由於把時間用掉了，我用比平常快一點的節奏，使用花精，
花精的美好，在於用手，用聲音，用祈禱當媒介，
不費力，我與姑姑就有了溫柔的連結。
姑姑跟我說她不害怕回去，她想早點回去。
我篤定地，摸摸她的頭髮：「是啊，能早點回去也許就不用受罪了。」
「但什麼時候回去這種事，不是人能決定的，老天爺自有安排。」
「人能決定的，就是活的時候好好活著。」
（也許，我少了聆聽與等待，多讓她說些心情）

姑姑唸著：「也該給妳藥錢」（花精費用）
我笑說：「我跟老公說，妳就像我爸爸一樣親，怎麼會需要拿錢呢？」
我問起臨終的事，表弟和姑姑都說好，不作緊急急救。
我安心說：「真好，真好，爸爸那時候插了管住院52天，好受苦。」

姑姑想起爸爸過世那天的時光，眼淚溢出來，
臨別，我抱抱她，彎腰將頭放在她的胸口，像個孩子般親密。

我急著回新竹，能趕上接旦旦去阿嬤家，能不中斷工作。
婆婆來把旦旦接走了，我回到無人的家，一個人，坐下來，試著工作。
最近的工作，就是寫字，寫我的親職書，以及隱喻繪本等文稿。

誰知，一整個中午，我在網路閒逛，
這麼罕常的我，發生什麼事？

我回顧搜尋的關鍵字：安寧病房，生前遺囑，余德慧…..
在幹嘛？ 我讓自己浸泡，在無助與能做什麼之間。
有一場余德慧演講的影音資訊，余老師說：「我們知道，緩慢這件事情，非常重要。 在醫院，有效確實是醫院要的…如果以這模式，來匆匆去匆匆，其實病人有感覺….」

然後，我開始覺知：
無法寫字，在網路上亂逛，是心裡有狀況，
心靈有她的自發動力，不跟我一起寫作。
是我，無覺知心靈的深度，匆忙地上路，以為可以趕上寫作進度。

於是我停下來寫日記（自動書寫的習慣）通常可以更貼近內在。
日記這樣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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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姑姑的瀕死還有我們一起聊起爸爸，把我抓住了？
我在網路上流連，是否，是我逃避，內心那無可避免的感傷與失落。
姑姑說，要給你藥錢，我說，妳像是我父親那樣親，怎麼會需要藥錢呢！
父親啊，父親，能親近與你如此相近的親人，在擁抱姑姑時，感受到祖母的腳與你的身體感受，那份眷戀，是我在當場，沒有真正臨在的感受吧！

我的無法回到現實，無法進行文字的生產，
因為，我的心靈需要一首歌。 讓我來唱首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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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用吟唱陪伴自己，一首低吟的曲調，
自然地，我的眼淚緩緩落下，像雨，下了一場。
（吟唱出當下心裡無明的未知旋律，是我發明用以讓心靈說話的方式）

看著自己在醫院穩健的腳步，其實是過於匆匆的，
回顧在停車場，我與表弟舉重若輕地聊著可能還有多久的直覺，
知道當時沒有真的與深層的自己在一起。

父親的過世，在我沒有任何生死學能力之前，
這回，我有了點能力，是否，我真的有那樣的存在樸實，陪姑姑走一趟？
開車回新竹的路上，特別警覺，清楚感受，無常就在身後，死亡就在左肩。

這般落入無時光領域的姑姑世界，
幾乎無法立即回到我的現實世界，寫作的生產。

我的心靈需要一首歌，在每個週五，陪伴我從桃園回到新竹，
從幽冥的心靈回到現實的工作我。

唱首歌給自己，等待腳步緩慢的心靈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