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18 22:46:15星亞璃
笑容
又是一次永遠的失去，短短的幾年內，他究竟失去了多少呢？
即使擁有世上獨一無二的力量，辦不到的偏偏是他唯一所欲。 《風動鳴》
他不語，托著下巴看著她。
於是她喝了一口重新被注滿的玫瑰花茶，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書本上。
許久後他終於開口。
「妳長大了呢！」
她將注意力移到他身上。
「怎麼突然這麼說？」
「妳的笑容變少了。不像以前，好像時時刻刻都看得到妳笑； 現在就算笑了，也只是表面的。」
她低頭輕輕地笑了，接著斂起笑容抬頭看著他。
「以前太天真、不懂，認為這世界很美好，認為快樂是理所當然的；現在長大了，看清了這世界的現實殘酷，人心的險惡，只有隱藏自己，戴上面具，才能在這世界中生存，才能被這世界所接受。你不也是一樣的嗎？如果可以像以前一樣，我又何嘗不想？」
他不語，因為她說得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但他想，想再次看到她那沒心沒肺般的笑容，笑得好像這世界的現實殘酷都跟她無關，好像這還是她想像中、記憶中的美好世界，沒有什麼黑暗的美好世界。
「那，希望至少，我可以再看一次，不是現在也沒關係。」
良久，他將自己的願望告訴了她。
她將書本闔上，飲了口花茶站起身背對他。
「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能再看一次。」
她說完便邁開步伐離去，她沒辦法給他承諾，只因她連那時候怎麼笑的都忘了，在她回過神來時，她就一直是用這虛偽的笑容面對這個虛偽的世界。
她自嘲地笑笑，離開了這個懷念的空間中。
她躺在地上的血泊中，失血過多的關係，使她沒有足夠的力氣移動自己的身體。
『就這樣了嗎？我好像已經到此為止了⋯⋯終於，可以不用再戴著面具了，至少現在我可以自由了吧？不知不覺中，還是走到了這裡啊！他應該不知道我在這裡吧？可以的話，真不想要讓這裡染上這股血腥味。』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近了她。
『啊啊，敵人嗎？動不了了啊！真的結束了。』
她絕望地閉上眼，靜靜的等待死亡的到來。
「還好嗎？等一下，我馬上就幫妳治療。」
但她等到的不是死亡，而是一道溫暖的嗓音，是那個一直都守護她、陪伴她的人。
他放下手中的劍，移動她的身體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雙手放在她的胸前開始為她治療。
「不用了，我很清楚，我已經不行了。」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試圖制止他的動作。
「妳可以，妳不會死的，我不會讓妳死。」
他不理會她拒絕的話語，依然持續的治療，眼淚開始不受控制的滴落。
「不要再這樣了，你只是在消耗你的靈力而已，這是致命傷，你看一眼就知道了不是嗎？不要再做徒勞無功的事了。」
他緩緩停止了動作看著她。
他知道，他知道他現在在做的是徒勞無功的事。
但他不想要她離開他，他不想要獨自待在這個沒有她的世界。
「吶，你還記得嗎？我們在這裡的那些回憶。那個時候的我們，好傻，好天真，好幸福，好開心。那個時候我們根本想不到，結局會是這樣。」
她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龐，為他拭去臉上的淚。
他握住她的手，靠在自己的臉邊，貪圖那最後的溫暖。
「妳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她注視著他，不明白他說的是哪句話。
「我說，可以的話，希望再看一次妳真正的笑容。」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有些自嘲。
「我也說過，可以的話，我也想再看一次。」
他騰出一隻手，幫她拭去她臉上的血污。
「那妳還記得，我們在這裡待過的時光嗎？」
她微微側頭，看著屋子裡那些沒怎麼動過的物品，思緒彷彿回到了從前⋯⋯
睡夢中，隱約感覺到有一隻手撫著她的頭，輕輕的，很舒服。午後的陽光柔柔的灑在她身上，煦煦的微風輕吻著她的肌膚，舒服的讓她不想睜開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頭上輕柔的觸感消失了，有人在戳她的臉頰，對於這擾人清夢的舉動，她不悅的睜開眼，瞪著眼前的男孩。
「哎，終於醒了，我在旁邊坐得好無聊呢！」
男孩托著下巴含笑看著她，完全沒有向眼前的女孩賠罪的意思。
「你幹嘛啦，人家睡得正舒服，都被你吵醒了啦！」
女孩瞪著眼前的男孩，噘起嘴指著他抱怨。
「是啊，妳睡的可舒服了，連自己流口水了都不知道。」
男孩指著她的的嘴角，笑道。
女孩趕緊摸摸自己的嘴角把口水擦去，緊張地看著四周。
「哎，放心放心，這裏沒有其他人，只有妳跟我，還有它。」
男孩拿出攝像水晶在女孩面前晃晃，隨即收進自己的口袋裡。
「等一下，你好過分，把它給我。」
女孩離開座位跑到男孩的位子搶奪那個攝像水晶。
「給我，給我，把它給我！」
無奈她矮了男孩整整一個頭，任憑她跳的再厲害，卻根本就拿不到。
「才不要勒，難得可以拍下妳的蠢照，才不要給妳，啦啦啦，來抓我啊！」
男孩跑到屋外的草地，女孩則追了出去。
「等一下，不要跑，你給我站住！」
男孩轉身扮了個鬼臉。
「笨蛋才會站著等妳，想要的話就來拿啊！」
還記得那時她追了很久，追到兩個人累得倒在庭院的樹下，她還是沒拿到那個攝像水晶。
很開心，那時的他們很開心，或許是因為天真，他們想不到遙遠的以後，看不到殘酷的現實，只專注於當下。
她多希望時間可以回到那時，停住。
讓她可以不用戴著虛偽的笑容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已經多久了呢？戴著這層面具多久了呢？但是至少，現在可以卸下這層面具自由了。
「妳看這個。」
他從口袋拿出了一個攝像水晶開啟後拋到空中，攝像水晶閃動了幾下，開始播放裡面的攝像。
每一張都是她，但是都沒看鏡頭，不是看著其他地方，就是在睡覺。
她看到那張流著口水的睡顏了，很好笑，她的嘴角綻開了，但她沒有發現。
隨著照片的播映，她的嘴角綻開的弧度就越大。
他陪她看著那些照片，那些屬於他們的回憶。
最後一張照片是他們小時候被分開前拍的，也是唯一的合照，他們看著鏡頭，沒心沒肺的笑著。
那時還不知道會被分開，造成兩人有如天壤之別般的人生。
照片播映完畢後，他接住落下的攝像水晶收好，重新看向她時，他呆住了。
「妳⋯⋯笑了，真的笑了。好美⋯⋯」
她望向他的眼睛，在他眼裡，她看到了真實的笑著的自己。
「可能是想起了當時的心情，被感染了吧！好久沒看到了，這個笑容。」
一滴淚掙脫束縛從她的臉頰滑落。
「你隨身都帶著這個嗎？好像變態，而且那些照片怎麼都是偷拍的，我都沒看鏡頭！」
他替她擦去淚痕。
「那種事情妳不要管啦，反正妳好像變回以前的妳了，我好開心。」
「是啊，至少在這最後的幾分鐘，我可以做回原本的自己。」
她的手撫著他的臉龐。
「不要說這種話。」
他的眼眶因為她的話紅了。
「我自己知道我的情況。吶，我完成了你的願望，該你了吧？我也想看到你的笑容，我不要最後看到的是眼淚。」
聽到她的話語，他忍住淚水，綻開了一個和兒時一樣的燦爛的笑容。
「謝謝你。」
她看了他的笑容後，眼睛緩緩地閉上，被他握住靠在臉邊的手也失去了力氣。
但他緊緊地握著那隻失去力氣的手，放在臉頰旁貪戀著那最後的溫度。
她就像睡著了，做著一個美夢，一個不會醒來的夢，夢中的她再也不需要虛偽的笑，她可以展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或許在她的夢中，有他陪著她，她不會孤單，不會寂寞。
他們可以快樂的生活，不用面對現實的殘酷。
他看著她笑著的臉，眼淚潰堤，滴落在她的臉上。
他低下頭吻了她。
「我愛妳。」
這句話她最終還是聽不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