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02 23:02:49聖女貞德

愛倫坡趣味無限延展:《明明》

區雪兒試圖憑藉《明明》一網打盡多類電影題材,包括俠義、黑道、武打、娛樂,甚至性別。她以多重片段層層疊疊架構故事,形式上似乎與王家衛多有雷同,但意圖卻與王截然不同。在《明明》中,不難辨認出某種程度的起、承、轉、合,觀眾或多或少能各自在《明明》的故事中,整理出自己願意一再細味的旨趣。王家衛移轉電影創作典範的企圖,路人皆知;而區雪兒所作的,卻是有為有守地擴大現有典範的可能性,其中最搶眼的,是《明明》承載著十九世紀愛倫坡小說美學遺產。

看過《明明》後,發現愛倫坡《失竊的信》類型橋段架構中的趣味,確實百年不死。在虛構小說中,《失竊的信》是少數能經得起一再被複製而依然趣味不減的作品。不論是有意參照愛倫坡的操作方式,還是無意間的英雄所見略同,這樣的橋段始終是促動觀眾緊張神經的萬靈仙丹:一封載有重大秘密的信函,落入不該落入的人手裡,事主急著要找回信件,但是對方並未善罷干休。故事就這樣展開,剩下的就看作者如何讓不同角色各出奇招,以及信中的秘密到底如可得以揭曉。

區雪兒顯然善用電影的星光效果優勢,極盡風格化之能事。從這一點看來,較之文字小說《失竊的信》更具娛樂性;但難得《明明》同時並未流於討好觀眾,區雪兒老實不客氣地利用電影的時間特性催促觀眾趕上片中角色的奔忙節奏,觀眾眼花撩亂同時只能逐秒抱擁極具挑戰性的觀影經驗。



《明明》和《失竊的信》都分享著同樣的佈局,也分享著同樣的旨趣,但同時《明明》在故事的多處部署與《失竊的信》互相顛倒的。在《失竊的信》中,皇后和情夫的情書遭竊,直接威脅到皇后的權位;而在《明明》中,貓哥(張信哲飾)的不安,同樣因為一封信的失竊,但是卻是一封交待自己身世的自白。

《失竊的信》中不能公開的秘密,出自一段「不倫」的歡愉;而《明明》或許是棋高一著,書中不能公開的秘密,卻是出自一段悲痛的過去,而更有趣的是這悲痛是來自父權社會的狹窄性別想像力所擠壓出來的。

《明明》故事中,值得和《失竊的信》對照之處甚多,在一篇一千字以內的文章中恕難盡錄。《失竊的信》曾經引起德希達與以拉岡為首的精神分析學者之間一場身份政治論戰。而區雪兒的再三轉換,既提供了身份政治的另一參照面向,更提供了對愛倫坡小說重新認識的可能性。
(按:上文為本人以筆名「大圈仔」發表於《破報》復刊第470期之影評文章修改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