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02 22:50:56聖女貞德

神是必然也是偶然:《流浪神狗人》

會讓觀眾懷念的電影作品,往往是因為該作品足以作為某個時代的重要參照,例如一九八○年代楊德昌《恐佈分子》呼應解嚴時期重述一切神話的衝勁(或衝動),一九九○年代姜文《陽光燦爛的日子》折射中國在去社會主義過程的集體失憶,後殖民《放逐》痛陳高階權力更迭如何地與社會基層的煩躁絲毫沒有交集……等;《流浪神狗人》將會是其中一:該片趣味是多重的,但最能為呼應大選後的社會氛圍者,莫過於故事中呈現的神話既是必然又是偶然的二重性特質。

人們總是需要擁有一個某種形式的神,因為人生總會有某種缺憾,例如《流浪神狗人》片中的一名截肢者,其心理狀態可說是影片中最健全者──由於自身肢體障礙的處境,驅使他不忍心任由那些被遺棄的傳統神像形體繼續殘缺,契而不捨專心修復;另外,一名原住民長期內疚自己沒有好好善待家人,儘管四肢健全但卻自我迷失,唯有以天主教信仰作為精神支柱;還有,一名都市中產家庭中妻子,由於產後憂鬱及性冷感導致婚姻年現裂痕,基督教信仰也一度成為她活下去的動能。如是者三位主角分別代表三種缺憾:生理的(肢障)、心理的(內疚),以及生理和心理綜合的(產後憂鬱和性冷感),他們各自找到某種信仰填補自己的缺憾,但效果卻並不良好。

故事有趣之處在於,他們三人基於不同理由,卻因緣際會在偏遠山區公路上受困,結果他們三人均因為受到的其他二人所篤信的宗教聖物所感召,而在若干程度上解決自己內心的困擾。這除了是一個典型大團圓結局之外,箇中隱含的政治哲學啟示值得玩味。該片上映時間適?在總統大選後,即公元兩千年以來第二次政治造神運動出現之際,這固然是巧合,但也適時提供解讀這個時代的一個重要註腳。

造神運動向來是鞏固政治權力有效手段,近日隨著大選結束,高票當選者不再只是過去的媒體寵兒,現在卻更儼然是一個新救星,一個新的神。《流浪神狗人》再現了這樣的事實:神話存在是必然的,因為人生難免有各種缺憾需要某種信仰去填補,但同時,神話又是偶然的,一個具有絕對普遍效用的神話是難以想象的,當有需要時,神話是必須被置換的。當特定歷史條件出現時,舊神必須淡出,且由新神暫代──當然,只是暫代。

(按:上文為本人以筆名「大圈仔」發表於《破報》復刊第5044期之影評文章修改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