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1 03:19:47LOGO

屯門故事.(一)屯門碼頭

  黃昏的碼頭沒有多少人流,也沒有夕陽的浪漫餘暉,只是太陽臨下山前用炙熱的手死命抓住碼頭的石屎地。報攤的老伯對這種環境已經習以為常,只咪起雙眼,皺著眉頭弓著身子執拾攤檔。在他身旁走過一個又一個途人,都把手放在額前,保護自己的眼睛不受強光所襲,偶爾有人口中碎碎唸著咒罵太陽的說話。
  輕鐵站蓋在碼頭旁的商場地下,不受強光侵擾,但還是熱氣騰騰的,像個缺水的蒸籠。
  阿城拿著一本書,站在月台上,等人。
  這裡是總站,有好多月台,輕鐵叮叮一聲駛進來又叮叮一聲駛出去,乘客嘟一聲拍卡進站又嘟一聲拍卡出站。阿城等了半個小時,輕鐵來了又走,拍卡機的聲音響了又響,誰都走得匆匆忙忙,只有阿城一個好像很悠閒地站在月台上。
  阿城的鼻尖和額頭濕了一遍又一遍,他怕遲到,出門時忘了帶紙巾,於是用手把汗擦了又擦。一次,他舉起手擦汗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個下車的男人,他連忙說了好幾句對不起。
  下車的男人穿著短袖直間襯衫加牛仔褲,樸樸實實的,說一句『算了』,然後站到阿城的身邊,拿出了電話,過了一會,男人粗聲粗氣的對著電話說話。
  『喂,你現在在哪裡?』
  『甚麼,還有五分鐘才到?』
  『你到了再打給我吧。』
  『再見!』
  男子一說完便走上商場,阿城知道商場上只有生活必需品賣,看那男人似是想上商場逛逛解悶而已。
  約十分鐘後,又一列車進站,一個花布襯衫的女子下了車,站到阿城身旁,拿出了電話,過了一會,對著電話說:『我到了。』
  若干分鐘後,之前被阿城撞到那個男人從商場下來了。他兩手空空的上去,兩手空空的下來,阿城沒有猜錯;遇到這種事,其實誰都不會猜錯,現在誰都沒有耐性死死定定地站著等人。阿城之前也打了兩次電話給雪儀,但雪儀總是說『在路上』、『快到了』等等,於是,阿城也就懶得再打。可恨的是,阿城生於斯長於斯,這一帶他都熟透,要他到商場上走走,他寧可死死定定地站在台上等雪儀。 
  一個小時過去了,雪儀匆匆走上月台,打恭作揖笑容滿面的猛向阿城說對不起,阿城一臉不悅,但對著雪儀的道歉又不能大吵大鬧,唯有說一句『算了』,一句『再見』,走了。
  阿城沿著碼頭海傍走回家,他的左邊吹來一陣陣腥臭的海風。近海的亂石堆站著一些釣者,總是釣到一些骯髒的雞泡魚,釣者後面植著一排排的樹,紅蟻黑蟻滿樹爬。阿城就是不明白為甚麼總是有老外喜歡到這裡打發時間。他喜歡大自然,每個夏天他都會去東坪洲、荔枝莊,但他不喜歡腥臭的海風,不喜歡骯髒的雞泡魚,恨死了滿樹的螞蟻,他拔腿就跑,他要一口氣就跑回家去,他只想快點回到自己開著冷氣的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