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1 03:18:46LOGO

(二)蔡意橋

  母親叫我到仁愛街市,買一斤豬肉回家。
  從三聖到仁愛街市,要乘二十分鐘輕鐵,在蔡意橋站下車,走過『臭涌』上的行人橋,隨人流慢慢踱到街市去。我知道母親不會山長水遠要我到新墟仁愛街市買一斤豬肉,於是,途中我接了一次又一次電話,任務已經變成一斤豬肉加上兩斤白菜、兩磅雜丸和一些火腿香腸之類的東西。
  仁愛街市是屯門家庭主婦流量最大的地方,因為這裡的物價全屯門最低,但我不喜歡這樣子長途拔涉買菜,我倒是願意多花幾個錢到三聖街市買了就算。況且,那該死的輕鐵,要等,要轉車,明明我家離屯門市中心不遠,屯門市中心離蔡意橋不遠,可是你要買菜就非乘那該死的輕鐵不可。
  母親也不喜歡到仁愛街市買菜,我知道,所以她吩咐我買。
  但我到了街市,人們見我是廿來歲的傢伙,知道我不計較、易騙,於是偷工減料之事在我身上屢見不鮮。其他家庭主婦不見得好多少,不過她們會吆喝,會大吵大鬧,會叨叨嗦嗦的誤人生意,所以到最後往往公平交易。
  我買完了菜,滿頭大汗,剛才在街市,背後的女人為了讓她的五歲的兒子在街市通行無阻,推了我一下,累我差點兒滑倒,一看她就知道她是新移民,從大陸來的,雖然她打扮和香港的主婦沒有異樣,雖然我沒有聽到她的口音,但香港的主婦、香港的母親不會這樣。
  我離開街市,滿鼻子都是魚臭雞毛,一鞋子的齷齪,還要走回輕鐵站,等車。
  車總不肯來,月台上站滿了老婆婆和家庭主婦,裝滿了菜的膠袋放了一地,遍地都是那些從膠袋滲出來的生肉的血水和雪水。老婆婆和家庭主婦用手把面上的頸上的汗擦了又擦。在這個開敞的露天月台,我快被焗得喘不過氣來。我抓住一袋袋的餸菜,耳邊還傳來一聲又一聲人們拍卡入站的嘟嘟聲,但我渴望聽到的是輕鐵到站的叮叮聲呀。
  所有人都在等叮叮,等叮叮的日子度日如年,這是屯門,還是多少年前的港島?
  車來了,回家的人擠上車,買菜的人擠下車,擠呀擠,上車的人總不讓你先下車,下車的人也不想讓你先上車,擠呀擠,我還沒有擠上車。然後車廂滿了,車門關了,輕鐵開走了,我還站在月台邊上,看著另一批老婆婆和家庭主婦來到月台上,把裝滿了餸菜的膠袋放了一地。
  等叮叮的日子度日如年呵,這是屯門,還是多少年前的港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