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我們的愛，燦爛卻如此短暫。只留下那餘暉般的美麗回憶。我曾經想留住你，但是你的愛早就不在這裡，只有我還在原地，原地踏步。每當收音機放著你最喜歡的搖滾樂，電視上撥著你最著迷的籃球，我都以為那熟悉的笑聲又在我耳邊響起，我不奢求天長地久，只希望你能回來見我一面，只要一面就好。失去你的無盡的歲月裡，以淚水堆疊思念，把你永埋在心底。浪跡天涯過後，心中最深的眷戀，仍是有你的地方。但我要謝謝你，曾劃過我內心的孤寂。

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你就在我旁邊，輕聲地說了一句「謝謝你愛過我」，你就離開了，永遠的離開我，看著手上的血跡，我除了腦袋一片空白之外，我沒有解決之道，我想哭，可是哭不出來。或許你現在看到我，永遠也不敢相信。就在你離開後的一兩年，我就陷入了一個大黑洞，無止境的蔓延，無止境的悲傷。

我用著幾乎低空飛過的成績，意外地考上了政大附中。

其實時間過得很快，掙扎過了幾次期中考，幾次期末考，還有那延綿不決的小考後，我升上了高二。腳底下踩了一群學妹的我們，生活中除了考試以及尊重學姊以外，終於多了一些讓我們轉移注意力或者說可以值得驕傲的事情。
不過除去多了學妹這一點，似乎什麼也沒有改變。我的教室換了位子，高了層樓，但是那窗戶還是一樣的高、一樣的寬。正正方方的一個一個連成一面牆，把我們跟外面的世界隔絕掉。

窗框像畫框，圈住了一塊一塊不一樣的圖畫，有時候我會這樣覺得。高了一層樓，角度變了些，景物卻都還是一樣的。一樣的樹，一樣的中庭，從三樓這個距離看起來都是黑白色的人群。有時候看久了，我幾乎都要認定這是一幅永恆不變的畫面──直到偶而──不是穿制服的老師們走過，打破了不變的規律後，我才會猛然想起，啊，世界還是在改變的喔這一類的想法。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畫面我記得很牢，幾乎要比什麼還要牢。即使同學都說我們像是被被關在籠裡影頸期盼外頭天空的鳥兒，我卻對隔著這樣一片「透明」牆，安全地往外看那個幾乎不變的世界感到安心。放學鐘聲響起，他們口中的稍微的自由時間來臨了，我卻感到懼怕無比。踏出教室的步伐一步比一步沉重。為什麼會有這樣大的反比呀？我也不知道。

後來我才明瞭，那個時候開始啊，我就跟大家不太一樣了，好像我身上的什麼部位慢慢化膿。一開始無感覺的，它是個不痛的傷口，直到那個傷口開始腐爛，我聞到那股難以入鼻的惡臭，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某部份已經爬滿了蛆。


　　回天乏術。

不過那陣陣腐臭味是等到我離開這些畫框時才竄入我的嗅覺裡頭的。
又或者其實它們早就瀰漫了我整個嗅覺神經，只是我渾然不決？
我怎麼會知道。有些事情好像永遠都沒有答案一樣，所以我繼續埋頭寫我的筆記，念我的書。直到有天晚上我可以感覺到你在我旁邊，就像那天你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你喜歡我，還有那天你躺在馬路上告訴我「謝謝你愛過我」，還有那天你躺在冰冷的太平間我拉著你的手叫你不要跟我玩遊戲，畫面就像回顧人生一般殘忍，多麼殘忍。

我沒有流淚，只是拚命顫抖，一直顫抖。那晚我沒有唸任何書，不論媽媽怎麼呼喚就是沒有下樓吃飯，我只是縮在床上感覺到好冷、好冷，而更是令我恐懼的是那些微微小小確實在在我耳邊出現的細語。


　　我認得那些聲音。

那是國中時，你嬉笑，你說話，你帶著戲謔的笑，你臉紅的拉著我的手，還有那句天渝妳真善良。時而尖銳時而悲泣，可是句句都在控訴我嘲笑我。

那聲音揮之不去，我喘著氣，痛苦地發抖，用力捂住耳朵試圖想隔絕那些聲音，整夜我這樣掙扎著，不知道我有沒有睡著，因為我一直看到影像，我不清楚那些是夢還是什麼的。

午夜，我仍然放大著瞳孔。口乾舌燥，我走到衣櫃旁的鏡子前，然後月光朦朧的，我瞧見自己披頭散髮的樣子。我站直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好久。
我聽見我的心在哭，嘶嚎著，悽悽涼涼。但是鏡子裡的我，卻是笑著，嘴角揚著的弧度，彷彿半掩窗外那抹在黑雲之間若隱若現的新月。


　　心裡的哭聲愈嚎愈大。

我聽著，靜靜聽著，然後瞧著那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女孩在鏡子裡詭異地笑著。


　　最後，我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剪刀。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