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

馬蹄得得，馬車隆隆，震的地都打起哆嗦。馬車主人名叫何塞，五十開外，留著漂亮的八字鬍。高禮帽底下的那對銳利眼睛睥睨街上行人。下巴微揚，一臉高不可攀。

他正趕著去參加一場重要宴會。受邀的賓客都是大頭面人物，不是高官貴胄、政商名流不受邀。何塞能操英法西德等四國語言，自是座上嘉賓。不僅宴會需要他，就連全英國的外交都要仰仗他的一流口才。

何塞自幼極具語言天份，出身寒微。立志躍上上流社會，下苦功勤練四國語言，並刻意揣摩貴族腔調，其維妙維肖令人嘖嘖稱奇。殊不知他連半步都不曾踏出倫敦。

今晚何塞大大露了臉。不僅獲伯爵賞賜珠寶，更是宴會的焦點，裡子面子都賺足了。他心裡一高興，生冷不忌，放肆豪飲。宴畢，早已醉的一蹋糊塗，被僕人給攙扶近家門，漱洗更衣完畢，倒頭便睡。

直至隔天紅日高掛，才悠悠轉醒。正想下床卻發現右半邊手腳動彈不得。欲大喊僕人入房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經醫師診斷為腦血管阻塞造成的缺血性中風。在床上躺了個把月之後，才得以下床走路。又隔半個月，始能開口說話。

沒想他第一句話才剛出口，話音未落，立在一旁的僕人已嚇的冷汗涔涔，周身打顫。原來何塞說話粗聲粗口，與往日大不相同，難以入耳。趕忙請來醫師診斷，原來是腦部語言區出了問題，但不知為何變了個腔調。此病尚無藥可治，無法可醫。

此後，何塞鎮日對著鏡子大聲朗誦，甚至請了語言專家矯正發音。費的心神比多年前自修苦練上流腔調還要多上幾倍。沒想一晃眼半年又過去了，毫無進展。那彷彿憑空植入他體內的土腔怪調卻順溜的很，一些壓根兒沒聽過的俚語也能脫口而出。

此時的何塞萬分沮喪，有如行尸走肉。不僅以往相交的好友打從心裡排斥他，避避影影。就連家中僕人都在背地裡取笑他。街坊鄰居也拿這奇人罕事當飯後閒談。

一日，何塞信步踱到後院的馬廄。看見那頭名種馬正在低頭喝水，往日裡乘坐馬車四處赴宴的威風彷彿就在眼前。杯觥交錯，喧鬧歡唱，隨樂起舞，好不快活。無奈今非昔比，何塞感嘆不已。正抬手想要撫摸名種馬那溜光水滑的鬃毛，沒想馬兒卻猛地抬起前腿，雙眼圓瞪，齜牙咧嘴，發出一聲嘶鳴。轉身一擺尾，馬尾巴掃了何塞一臉，一溜兒跑遠了。只留下一臉錯愕的何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