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夢裡寫詩

／林煥彰

我又在夢裡寫詩；我三歲時

雙手拉著媽媽：

媽媽不要走，

媽媽不要走，……

我不停的哀嚎著。

媽媽走了，媽媽帶著我

和兩個姊姊出走；

－－爸爸被關在日本政府的牢房裡。

我和大姊姊生病了，

媽媽無可奈何，將二姊送人當養女

我和大姊姊繼續生病……

媽媽帶著我和大姊姊

四處躲藏，四處流竄

爸爸在牢裡，因為他販賣食油

他心有不甘；失去妻子兒女

他在牢獄裡放出風聲；等他出來後

要打斷我媽媽的雙腿……

我媽媽擔心害怕，飢寒交迫

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媽媽自身難保了

先是我大姊姊病故，再是

將我偷偷送回我出生的老家

托付大媽媽撫養；

接著她再嫁了，嫁到一個老農的家

就躲在陽蘭濁水溪旁，日出而作

日落而未息……

我，二十歲時第一次去看媽媽

她坐著，在點著煤油燈的土角厝裡

黑得像一堆木炭；

灰灰長長的一頭亂髮，一身灰黑的布衣

乾瘦的臉、的手、的腳

全身都是黑的；但她又生了三個男孩一個女孩

我多了三個弟弟一個妹妹，

在點著煤油燈的土角厝裡，跑來跑去

也是全身都是黑的……

這是現實人生，不是虛構的

跟做夢無關，跟我和媽媽有關

跟我和命運有關；這是

關於我和媽媽的一部分人生，

也是關於我的人生的，一大部分……

人生，就是人生

(2009.10.29晨. 研究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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