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23 00:24:37

袁瓊瓊《繾綣情書》

(2007.07.03 舊文)

《繾綣情書》,袁瓊瓊。
印刻出版社,2007年2月初版。

袁瓊瓊的情書系列出到第三本了,這是第二本的《繾綣情書》(接下來兩本是《冰火情書》、《曖昧情書》)我一篇接一篇地看著,覺得讀這些寫給情人又像寫給自己的「情書」好有趣呀!而且我很喜歡她的論點,覺得她對愛情確實有獨到的觀察,就用書摘的方式,分享一些有意思的句子(我不一定同意,但覺得很有趣):

1.美國詩人奧登的遺言是:「我終於與自己和解。」
在我周圍看到太多無法與自己和解的例子。他們認知的自己與真正的自己差距太大,以致無法面對和喜歡真正的那個「我」。
我是很喜歡我自己的,喜歡我的承載歲月重量的身材,喜歡我的皺紋,斑點,眼泡,眼角下垂,老花眼……喜歡自己所有的美與不美。也適應了自己的美與不美。
對我,這不是幸運,是我努力學來的。………
我不美麗,但我依舊得到了力量,或許比美麗更有力量。(〈自序〉10頁。)

2.算是現在,回想起來,依然不覺得跟他一起時受到限制,因為那樣屈就是心甘情願的,我個性裡也是有很卑微及柔軟的部分吧。許多女性在內心深處,大約都有一些柔軟和卑微的部分吧。對女人來說,對自己的所愛柔軟和卑微,其實是一種快樂。(〈槍與玫瑰〉25頁。)
(我聯想到張愛玲親贈胡蘭成一張照片,她在照片背後寫著:「見了他,她變得好低好低,低進塵埃裡。可是她的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一朵花。」真好的比喻,從塵埃裡開出來的花呀,既卑微又美麗!可惜最後她所遇非人,這朵花終究扎痛了她吧。)

3.有人問我男人撒嬌不知道是什麼模樣?我覺得就是這樣子啊。信任兩人之間的愛,然後非常放鬆的,把自己最單純的狀態暴露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男人撒嬌〉54頁。)

4.我自己的一個看法。別的事情可能過程比結果重要吧,可是感情這件事是「結果論」的,愛得要死,可是最後「新娘不是我」,那就是無緣之人。與其在過程中反覆,不如選定一個結論,然後不要懷疑的向前走去。如果愛,就相信,如果不愛,就走開。不要玩那種「他如果怎樣我就愛他,他如果不怎樣我就不愛他」的遊戲,如果我們的愛和不愛依舊由對方的反應來決定,那實在就不能說我們是自主的。
女人時常想得太多,其實就是因為沒有認識到:女人也有愛和不愛的權利。愛是出於自己的選擇,不愛應該也是。要擊自己的鼓,跟隨自己的拍子起舞。(〈想得太多〉63頁。)
(確實,愛情是「結果論」的,不能說,你最後選擇了甲,卻在心裡始終最記得乙,這是不負責任的。這句「不要玩那種『他如果怎樣我就愛他,他如果不怎樣我就不愛他』的遊戲,如果我們的愛和不愛依舊由對方的反應來決定,那實在就不能說我們是自主的。」→講得太好了!)

5.一直覺得男人對於親密談話興趣不大,男人的心好像劃分成許多個同心圓,向洋蔥一樣,要一層層由外進入,每一層都伴隨著刺激和眼淚。而每進入一層內心都要通行證,我想有許多女人,終其一生都不曾得到她們愛的那個男人的通行證。(〈如風〉67頁。)
(其實進入女人的心也要通行證的,只是我認為,女人給的通行證的標準真的比較寬鬆。男人有太多心防無法卸下。)

6.我的小男人記得他所有愛過的女人,記得她們的好處,她們的美,她們的動人。他描述那些過往的深情使我心碎。但是相對的,女人我,開始喜歡他之後,立刻便把前男友拋到九霄雲外,甚至對前男友給我的傷害也不再有感覺,也許這就是女性的殘酷之處。(〈托斯卡尼豔陽下〉80頁。)
(這句我跟穆討論了一下,我們都有點疑惑,好像有道理,好像又哪裡怪怪的?男生要不要出來解釋一下?)

7.愛情其實是很複雜的事。在情人節,一年一度的特定一天,特定的某個時段,愛情被包裝成如此間單和甜蜜。好像不會有背離,欺騙,哭泣和心碎,不會有爭吵和原諒,不會有撕裂和彌合。這件事(在情人節做多數情人應當做的事)使我覺得無奈和疲倦。(〈情人節和花〉96頁。)
(我同意。在商業的包裝下,情人節確實變得如此媚俗而規格化。)

8.我現在愛人的方式是,有你是錦上添花,沒有,那也可以。我還是可以好好過,你願意來,便來。要走,便走。(〈近況報告〉102頁。)
(GOOD!我欣賞這種氣魄!)

9.我們的最最隱密與脆弱之處,如果我們摯愛之人不能一起承擔和分享,這種愛是有缺憾的。我們的最最隱密與脆弱之處,竟至無法啟齒告訴那個我所至愛的人,那麼這種愛是悲傷的。(〈兩點之間〉111頁。)
(其實,我不以為一定要說出來的,也不以為每個人都得要去知道另一半的最最隱密與脆弱之處。每個生命都是一口黑箱,讓黑箱裡的東西完全暴露,不一定是比較好的。)

10.其實「說謊」這件事,完全跟口才或信用什麼無關,有關的只是對方要不要相信而已。所以說謊的第一要義是:要說對方願意聽到的,和希望去相信的話。如果對方不願意相信,真話也會變成假話。(〈說謊〉128頁。)

11.最近才又與前男友見過一次面。他看上去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他只是個粗濁的男子,我自己愛的光圈已經轉向,開始focus別人。因為不愛了,對方便恢復成了尋常,真是悲哀的事。(〈觸電三〉147頁。)

12.我跟我的前男人就是從不喜歡走到喜歡的,一口氣走了十年。他傷我越多,我就愛他越深。這情形有點像我的好友說她自己的一句話:「因為輸得太多,不賭到底不甘願。」我只是沒料到愛情裡的輸贏,贏了是輸,輸了是贏。根本沒有道理。(〈算命〉152頁。)
(我愛這句→「我只是沒料到愛情裡的輸贏,贏了是輸,輸了是贏。根本沒有道理。」)

13.每次聽你講你的感情故事,當然不會聽得十分快樂,心裡會酸呀,但是知道這樣事情,只是讓我確認你的情長,事實上總是更心疼你想要愛你更多。但是若你只是「玩玩」,或者在試探我對你的感情,試探我的容忍度,那我拜託你不要試探了。
你毋須試探,我愛你便愛你,不愛便不愛了。
你自己也說過,我的心在不在,你會知道的。我的心在你身上的時候,你要做什麼,我都沒辦法,你要怎樣就怎樣。但是有一天我的心走掉的時候,其實也一樣,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反正也與我無關了。(〈習慣〉,102頁。)
(同意,所以,愛情其實無法也不必強求呀!)

14.你總是說:「順其自然。」我說要跟你分手,你就說:「為什麼這樣?為什麼不順其自然?」那故事你應該也聽過吧,把青蛙丟到滾燙的水裡,它會立即跳出來。可是把它放到溫水裡,讓爐水漸漸加熱,青蛙就會昏昏睡去,什麼時候被煮熟了都不知道。順其自然,對我來說,就像那隻躺在冷水鍋裡的青蛙。
我實在不願意死的這樣無聲無息。(〈很難〉106頁。)
(「冷水裡的青蛙」這比喻真是妙透了!虧袁瓊瓊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