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長腿的人生
xuuxoo

轉自 似水年華


我們宿舍的一個男生有個女朋友，全身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一條修長的大腿，我每每見到她，都會叫她──長腿姐姐。她聽到我這樣稱呼她後，看起來還比較開心。其實我這樣稱呼，是把她有且僅有的優點提了出來。為的是單純哄她開心。而有時候我也會反思，我到底是不是淺意識裏在嫉恨這些長腿人，因我自己是不折不扣的短腿一族。不過我告訴自己說，上天是公平的，若是給了某人一條修長的長腿，便不會再給她美麗的面容和深邃的智慧。這樣一來，我就也比較開心了。

可是最近我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群人，他們不但長了鴕鳥一樣的修長大腿，他們還有美好的容顏（至少肉眼看上去是美好的）；他們還受過了很好的教育，（至少文憑上這樣寫道）。這一切，我都在武漢舉行的中國職業模特大賽上見到了，那裏上雲集了整整104條長腿男女，當他們呼吸著高處的空氣，用專業鍛煉出來的幽雅眼神俯視著我的時候──我再不敢去想什麼上天是公平之類的話，只能一聲嘆息──同人不同命！

在這樣一群人中工作，只能是兩種人，要麼你也是美麗的長腿一族，可以不懼怕他們的俯視；要麼你要有一顆金剛不敗的心，在自卑心強烈的敲打下你紋絲不動。可是我根本不是這兩樣人。於是覺得很受傷。誠惶誠恐，我雖然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過帥哥，我也不是一個完全以貌取人的人，可是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某一群人中最醜的一個，身材，相貌，都比別人差了很多檔次。偏偏我又和他們一樣年輕。這種感覺，就像鄰居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學， 而你還在小學六年紀留級一樣難堪。

而且我們的工作完成得也不理想，由於溝通合作上的問題，我和同事總是不太受落。已經覺得難受，同事居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句子──“醜人多作怪”。她突然說，這些長腿的模特和他們周圍的長腿工作人員，會不會在腦子裏用這句話來定位我們？這樣一說，我們哈哈大笑起來，完全就像電影和書裏面經常出現的，那種苦中作樂，笑著笑著就嚎啕大哭的悲劇角色。可是我們到底是鮮恥的，都沒有哭，只是一直一直地笑──是那種真的覺得好笑，但又並著萬分難受的好笑──因為自己就是這個笑話。

如果完全地拋開這樣不愉快的心緒，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裏，其實也有一些樂趣。畢竟看到美麗的人會讓人賞心悅目，畢竟他們有那麼朝氣蓬勃的臉。

他們的身材都是那麼好，所以我個人比較注意其中那些面相特別的人。有一個女生，她的嘴巴永遠都象孩子賭氣似的那樣微微撅著，我便很喜歡，還有一個男生，有著那種屬於高原或者是山澗的淳樸，看著覺得是游離於浮華的，讓我覺得舒服。

休息的時候，我在一邊安靜地看著他們──都是很年輕的長腿孩子，其中很多人都有絕對可以成為明星的外形條件。而現在他們都還在同一條起跑線上，沒有太多的背景和人生故事，在練功房的大鏡子前說些小話或是大聲地開玩笑，這樣等待著不明的人生。

也許過上一兩年，也許不用那麼久，就在大賽落幕之後，其中的一些人， 就要開始變得家喻戶曉。然後，她們也許就要象全中國人民都討厭的章子詒那樣，帶著舞蹈學校女生特有的專業化假笑，不斷地出現在各種媒體上──於是又一個個高處不勝寒的傳奇產生了。

然後一定，一定會有另外一些人， 會落敗，破滅了他們的星夢，回到學校去補考因為參加比賽而曠掉的考試，然後帶著遺憾，做回一個平凡的學生，畢業以後，他們可能做了老師，也可能做了司機，一切都象青春期之前他們沒有突然發育得那麼快，長到那麼高之前一樣。他們沒有了那個做模特的星夢，塌實而安分地生活下去。結婚生子，若干年之後，發現當年與自己一起參賽的人，做了大明星。男的也許象胡兵那樣變得象一朵土氣而艷俗的春花到處盛放；女的象呂艷那樣，不懼怕任何的批評，過的活色生香。他們在電視上看到這些，會是怎樣的心情？要他們真的做到很平靜地面對這樣的差異，需要一顆多麼潔淨而明亮的心！

而現在，他們都沒有這樣乾淨的一顆心。可以看到，他們有一顆顆多麼好勝的心：任何的一樣都不要比別人差，在人前，他們個個都有那麼旺盛的表現欲望。

其實，這樣很好，年輕就應該這樣的啊──不過，畢竟有人終究要悲哀了。

所以說，就算有一條“站”無不勝的長腿，也不一定能在末名的人生裏無往不利。

只是不知道，我這樣精神勝利似的總結，是不是又算得“醜人多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