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帆、奈魯。」

當大家相偕而去，鄧不利多對靜佇一旁的兩人開口，「我知道這麼要求有些無禮…但我能否請你們暫先離席？我希望能和哈利他們有些私下的小小談話。」

歌帆微笑。

「你實在無須那麼客氣，阿不思。那麼，我就先回教室去看看學生們的情況了。」她蓮步移向門口，「只是現在雖然離下課還有些時間，還是希望你們不會耽擱太久，畢竟這裡到南塔天井還是有段小距離。」

「那是當然。」鄧不利多踱至書桌後方，在校長專用的扶手椅坐了下來。

「我想在送帕克離開以前，先帶牠去找些吃的。」奈魯對鄧不利多說，「學校廚房可以讓我叨擾一下嗎？」

看向之前還原本生著悶氣的帕克，因為一個簡單的請求，心情立刻像翻轉了一百八十度般開心的滑到奈魯腳邊撒嬌，半月型眼鏡後方的眼神不禁感染了些趣意。

「只要別讓廚房裡的家庭小精靈嚇得無法幫忙準備晚餐，」鄧不利多溫和道，「我相信他們不會拒絕你造訪。」

奈魯點頭，「我會小心。」他推門讓歌帆先行，這才對巨蟒低嘶了聲，示意牠跟來。

直到木門再度闔上，校長室裡就剩哈利他們，鄧不利多取出魔杖。

「請坐。」

三張扶椅自動滑行到書桌前。榮恩和妙麗彼此互覷了眼，和哈利一同順從坐下。

「我想你們也聽到，你們的黑魔法防禦術老師不希望我佔用你們太久時間。」

慈藹溫和的眼神落在三人身上，「所以…你們有任何問題想問，或是有任何事想和我商量的嗎？」

臉色從方才就一直有些僵凝的哈利眉頭皺起。

「我以為是您還有事要告訴我們。」

坦直不諱的語氣讓妙麗和榮恩帶些訝異飛快看了哈利一眼。而鄧不利多顯然並未將他略帶魯直的口氣放在心上。相反的，鄧不利多神態的平和程度還幾近給了其他兩人一種錯覺——他似乎對哈利的反應相當滿意。

「你已經知道，也承擔太多你這年紀不該承擔的事情了，哈利。」鄧不利多輕撫他長至膝蓋的銀白鬍子，「我必須承認，我確實還有許多事想告訴你，但並不是現在…時候還未到，你還有太多事沒準備好，就連你的朋友也是——」

「如果你不試試看，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準備好？！」

一股莫名鬱意自胸腹竄起。這情緒來得如此突然而強烈，在哈利來得及意識有多無禮前，他已經脫口反譏。

「如果你什麼都讓我——讓我們最後才曉得，又怎麼知道我們沒辦法承擔？！從我知道佛地魔是我的仇人、從我親眼看到他復活，我就恨透了黑魔法、恨透他造成的一切！！」哈利忿忿握緊雙拳，「天知道當外頭有一大群黑巫師已經聯合起來、隨時都在設計宰了我的陰謀時，我還會有哪裡沒準備好！！而你卻只打算把我藏起來！甚至——」

「「哈利！！」」

一個惶恐，一個震愕，卻是同時同聲的開口。榮恩和妙麗不敢置信的望著哈利。

他怎能——哈利怎會用這種態度和校長說話？！他不是一向最尊敬服從鄧不利多的嗎？怎麼會——？！！！

不單只有妙麗和榮恩滿是錯愕，就連被死黨們喝回些許理智、卻仍然帶著怒氣的哈利自己也難掩些許不解。雙手不斷的收握又放開，他努力地試圖壓下心口的躁意。

相對於哈利的情緒不穩，鄧不利多的平靜只能用泰然至極來形容。他又拿起魔杖揮了下，書桌旁邊附近，一張上方擺著不少冒著輕煙怪形銀器的矮櫃自行打開，一瓶茶色的大玻璃罐飛了出來。

「純手工製薰衣草麥餅。」鄧不利多輕聲說，茶色罐子浮停到哈利面前時自動開啟，「味道還不錯，拿一塊吧。」

「我不——」

「拿一塊。」沉穩而不容拒絕，鄧不利多帶著誠懇的堅持緩緩說，「它對現在的你會有幫助。」

瞪著眼前的餅乾罐，哈利還是臉色凝忿的無所動作。

我是生氣又不是生病，他憤怒想著。這也不是藥或什麼的，拿了又會有哪門子的改善？！又不是三歲小孩，用吃的就可以哄——

「就拿一塊吧，哈利。」

在榮恩擺明理解不能的表情中，一旁的妙麗輕輕開口。

「薰衣草茶在安定心神方面有一定的幫助，這是很多麻瓜都曉得的事——」哈利轉掃而來的銳利視線讓她頓了下，「我不知道做成餅乾後是不是還有一樣的效用，但是我們現在都需要用冷靜和理智去了解鄧不利多的解釋。吃塊餅乾放鬆一點對我們來說並沒什麼損失…是吧？」

銳視看了會兒無辜卻是懇心的妙麗，哈利這才勉強伸手自罐子裡拿了片半個巴掌大的麥餅。

哈利的妥協讓鄧不利多微笑。他在榮恩和妙麗也紛紛拿了片餅乾後，才讓罐子飛到自己手邊的書桌上。

「你現在的情況，就是我所謂『還沒準備好』。」鄧不利多看著悶然瞪著餅乾不動的哈利，「吃一口，你就了解我的意思了。」

直到現在才不得不承認，外頭的人總會覺得鄧不利多有些老瘋癲不是沒道理。不過就算心裡此刻再不滿，不想在這種無聊事上浪費時間，哈利他有些敷衍的咬了口麥餅——

一股雅致的淡香混純郁麥味，在咬碎同時從口中化開；像是一道清冷卻不攝人的細水流過，很奇異的，一直難抑的鬱忿似乎也隨著這份獨特的氣味逐漸趨於和緩，不再那麼難以克制。

「冷靜點了，是吧？」

雖然哈利的臉色還是有些難看，但是透過眼鏡，鄧不利多還是看得到原本陰鬱的負面情緒，從綠色的碧瞳逐漸緩和；他亦伸手拿了塊麥餅，輕輕剝成兩半。

「就像妙麗說的，薰衣草在平撫焦躁上真的是種神奇的植物…只是對巫師而言，我們實在很難想像麻瓜們也能在一般花草研究上發現這麼奇妙的功用——真的很奇妙，不過在某些時候也確實比複雜的魔藥來得有效。」他嚐了口麥餅，「尤其是從某些體質特殊的人身上，這種粗糙卻是最真實自然食物的功效所反應出來的效果，往往都最契合，也顯現得最直接。」

三人沒有立刻搭話，因為這番似有隱指的說辭著實讓人似懂非懂。就算聰慧如妙麗也只隱隱猜到部分，榮恩則是完全還在努力思考鄧不利多這話的含意；至於情緒已經逐漸平和的哈利，則是有了個模糊卻詭異的直覺想法，只是還不大肯定地冷著臉，等著鄧不利多應該還有的下文。

「你正在經歷我曾經歷的過去…非常，非常久遠的過去，哈利。」

溫藹的語氣，鄧不利多果然繼續輕輕地說，「有某種改變正在發生…你的思緒，你的身體，有某些改變正一點又一點的緩慢出現，你也許有發現，也許沒有。但不管如何，在接下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裡，你的身心都會為了適應這些改變而變得相當不穩定…就跟年輕時候的我一樣…真的很像……」

鄧不利多的意思是——

「『聖焰』。」哈利沒表情地直直看向鄧不利多，這位年老卻睿智的長者正帶著些微的凝思，輕拂他落在鬍子上的餅屑，「『鳳凰聖焰』，你是指那個東西在我體內開始作祟了，是嗎？」

「更正確的說辭，應該是『覺醒』。」

鄧不利多平靜看著三人。處在詫異狀態的榮恩和妙麗顯然因為正在讓自己努力接收這訊息，沒注意到手上的麥餅已經不小心捏碎得落在長袍上，「我記得我告訴曾告訴你們，不論是否經過正式的儀式，聖物的力量都會在時刻到時——通常是十五歲左右——開始在繼承者身上逐漸顯露它的存在…方式不大一定，但是造成繼承人身心上脆弱或不適卻是大同小異——」

「我可沒感到絲毫的虛弱或不舒服。」哈利不大滿意這說法的冷冷打插。

「但是你的想法開始變得自我，而且暴躁許多。」他溫和提醒，「仔細回想一下，在你今年生日幾個禮拜以前，你是不是有段時間常常因為失神發獃而打破東西？還有生日過後，你是不是有幾天的精神特別亢奮？」

「那是有原因的！」哈利睜大了眼，「而且你怎麼知道——」

「先不談我是怎麼知道，哈利，」鄧不利多繼續道，「也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你都不能否認從上個暑假開始，你的行為舉止都和以前的你越來越不相同。我想榮恩和妙麗應該也多少都有些感覺，不是嗎？」

校長突然轉來的的視線讓榮恩輕震了下，他暗暗對皺眉思吋中的妙麗投去一眼。

「但是教授，」榮恩邊想邊說，「你知道上學期哈利他——呃、發生過什麼事，而且這個暑假也有很多狀況——我是說，基本上很多事情都發生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是誰都會有點混亂吧？這應該…不完全能代表什麼……」

鄧不利多平和而深遂的眼神，讓榮恩感到莫名心虛而越說越小聲。

「我不能反駁你的說法。」鄧不利多輕十指交握，「但是你們必須、也應該了解，就算和以前相較，我們的同伴是比以前增加，但是相對之下，佛地魔的力量也是比以前更加強大。在這種非常時刻裡，直到一切都真正做好準備以前，我們的任何行動都得非常小心…否則我們將失去的，恐怕也會比過去更多。」

沒有接腔的寧靜，沒忽的在圓形房室中存寂。哈利冷淡地看著鄧不利多。

「所以，」淡漠也是壓抑，哈利輕聲開口，「你把我們留下，就只是想跟我們說這些？」

鄧不利多撫了下鬍子，「也不盡然，」他緩道，「除了想知道你們是否還有疑問，我還想和你們談一些關於『聖焰』繼承的事…不過在那之前，我這裡有件東西，應該要先交還給你才是，哈利。」

東西？

在三人疑惑的視線下，鄧不利多拉開手邊的書桌抽屜，自其中拿出一張看起來相當老舊的羊皮紙。

那是——劫盜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