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1-12 21:00:49Yi-Chung

她的西裝與蕭邦─Yulianna Avdeeva

在現今的社會中,我想除了貝多芬,沒有任何一位作曲家的音樂像蕭邦一樣被廣泛的"使用"。如果論及鋼琴演奏,以大部分鋼琴家著重於浪漫派曲目的安排看來,演奏頻率之冠是蕭邦。再將眼光拉進國際大賽的熱度以及慶祝冥誕的規模而言,沒錯!還是蕭邦。
2010是蕭邦200歲生日之年,古典樂界無不以蕭邦的名義大肆慶祝,正巧又適逢五年一輪的華沙蕭邦大賽,民眾可以透過網路線上同步收看比賽的情形,白熱化的程度甚至在臉書上會出現:「唉呀!彈錯音了!」或是「彈那麼快幹嘛」之類的好幾則評語,雖然這樣開放網路同步參與的現象,使我一度有種觀看超級星光大道或是奧運的錯覺,但是也滿足了無法親身現場聆聽的我們一窺大賽生死鬥的刺激。
如此繁多盛大的活動,我無法確定是慶祝蕭邦,還是慶祝蕭邦所帶來的商機,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發生在比賽中最好的一件事─鋼琴家Yulianna Avdeeva因奪得冠軍,而使我們認識她。
我無法使用,「鋼琴明星的誕生」來形容此次的事件,大賽也許會誕生更多的評審,但是不會誕生一個鋼琴家,在誕生之前,鋼琴家已經由自己誕生了自己。而這個狀況,在我於2011年1月10日,高雄至德堂聆聽她的演奏之後,更加深這樣的感覺。

她的西裝
一如大賽裡的印象,Avdeeva身著西裝,行走的動作乾淨俐落;至今我沒有找到記者是否有訪問她為何穿西裝演奏蕭邦之類的問題,如果演出服也是演奏的一部分,無非也是配合音樂得考慮的一門學問。
在Youtube可以找到她在其他大賽的穿著,就如同所有的女鋼琴家,穿著設計華麗顏色鮮艷的禮服,但是,以蕭邦這樣給人"浪漫"印象的作曲家,為何她反而選擇著西裝?
現在嚴肅的討論這個問題實在很好笑,我給了自己一些答案,也嘗試在最後一個答案裡,以我的詮釋與音樂的問題產生連結。
1可能有算命師告訴她,只要穿西裝,就可以突破重圍,得到好運。
2不用費心穿著,將所有心思集中在音樂,並且避免不必要絆腳踩裙撞衫等困擾,活動自如。
3對傳統蕭邦的"陰柔"與"浪漫"做一個再思考。
第一點很明顯是我不切實際的幻想,第二點從實際面考慮也是有可能,而我在意的是,從所有Avdeeva的訪問看來,她具有見地,聰明,而且不隨波逐流,這樣有經驗的鋼琴家不會沒有考慮到她穿著西裝所帶來的些許效果,而這樣的人格特質與穿著,如果對應於她的演奏,我會如何「詮釋」?
首先我想問,什麼是我們對蕭邦的印象?我們對蕭邦音樂的演奏者有甚麼樣的期待?這個期待在哪些鋼琴家身上實現過?他們實現了些甚麼?

Avdeeva的蕭邦
一般對於蕭邦肖像所呈現出來的感覺是具有貴族氣質,蒼白且體弱多病,而音樂也呼應著他的人細緻而高貴,多愁善感。除了大家所熟知優美的旋律,其中所支撐多聲部線條的對位與複音手法,更使旋律不只是一顆過甜的糖果。簡言之,就是蕭邦對巴哈了不起的對位與半音技法的研究,與莫札特過人的,義大利歌劇式旋律的線條與歌頌,以個人的方式達到不可思議的結合。
在Avdeeva的演出中,我很難說是"唯美"的。因為她不曾使一個旋律落單過,也就是不會去"表揚"或"誇張"旋律的美,或是以彈性速度去解決,我也很難感受的出"具體"的彈性速度,因為"單一"彈性速度一旦感受到就淪為刻意了。那她的彈性速度隱藏在哪裡?我認為是她對於聲部線條的研究,如果我們不只感受到一條旋律,而是如巴哈的賦格,同時有左右手的聲線在彼此回應,我們就會忘記節奏所帶來的規範。雖然,在她絕妙的馬厝卡舞曲中,我們所領受到那微妙如精靈般的抑揚頓挫,無非不是對舞曲節奏深刻的了解之下所呈現出來的。
在蕭邦時代所代表的浪漫主義對於演奏的要求,還有一個難處,如Charles Rosen所言:「浪漫主義本質裡有一個弔詭,浪漫主義的音樂是聲音至上的,但這聲音卻要用一種非僅無法實現,而且無法想像的聲響來伴隨,甚至宣布。」
如果我們感動於蕭邦的美,無不一提到鋼琴家所帶出來的聲音(或是音色),作為辨識度的指標。
Avdeeva不算是一個音量最大的鋼琴家,但是她的演奏並不會讓你對大音量有所嚮往,她也對於發展部音量堆疊後所帶來的高潮或是結尾的"勝利"毫不眷戀。弱聲的部分,我想不會有人否認現場音樂會所感受到那魔法般的魅力,雖然處於極度安靜與抒情,也不搔首弄姿,沉溺耽美。所以你無法單純地認為,她所帶出的蕭邦只是約定成俗裡的陰柔與浪漫。美麗變成黑白攝影的風景,由流逝的時間驗明正身。「無法想像的聲響」,以及聲響的隱晦,在Avdeeva的演出中,讓在場所有聽眾,一起秘密地分擔。
一場精采的演出,尚未說出的永遠比說出來的多,這也是一篇看似調理的樂評比不上音樂會所感受到卻失語的狀態及無以名狀。
而Avdeeva的演出始終清醒,並予以敲鑼打鼓、喧喧擾擾的2010蕭邦年,一個憂鬱且沉思的目光。



Avdeeava.jpg












K 2011-01-13 02:59:19

她說「我不希望觀眾被晚禮服干擾,混淆我想傳遞的音樂訊息」。

她舉例,若她彈蕭邦第二號鋼琴奏鳴曲,卻穿著晚禮服,實在和樂曲的進行曲形式太不搭。過去她也都穿晚禮服上場,直到一回看自己彈拉威爾「加斯巴之夜」的錄影,簡直無法忍受音樂和畫面的不協調,必須閉上眼,才能不感到憤怒,從此再也不穿晚禮服。」

版主回應
謝謝K的補充!衣服這一件事是我延伸出來的臆想與詮釋。
禮服和音樂(或畫面)的不協調感,令我想到,只要表演不斷重新肯定所有人的預期,就能非關政治,僅僅是個裝飾品。
禮服這一部分,因為蕭邦與女性著西裝所碰撞出的火花,使我對蕭邦音樂裡陰柔以及"偏"女性化的(如同我們不會在第一印象說貝多芬女性化)對應於她的演奏再做一個思考。
謝謝你的補充:)
2011-01-13 12:19: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