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8-19 15:33:30Lico

看見藍鵲

大家都說台灣藍鵲美貌非凡又氣宇軒昂,我卻只在多年前見過她飛掠的影子。
朋友告訴我在六龜看見了台灣藍鵲在育雛,他說漂亮的藍鵲所在的地方就在路邊,問我想不想看?他又說:「不時聽見台灣藍鵲的叫聲呢!」
選日不如撞日,看隔天正好有個空檔,於是約好了早晨七點到達。
不到五點就起床了,因為要到六龜還得將近兩個小時,不趕早就到不了,遲了,也許就聽不到它的叫聲了,我從來沒聽過呢!
從里港開始走平面道路,先經過幾個小村,後來就漸漸進入了山區,幾天來山區都有雨,荖濃溪變得湍急,有些地方下切得滿深,經過的時候探頭下望,很有些高度呢!
荖濃溪湍湍流過峽谷,切出了一條平坦的河灘,溪旁的小山,線條銳利,切面平直,黃色的剖面和綠色陡坡再加上凌厲的外型,有些猙獰,幸好因為山勢不高,減少了許多侷促的感覺,隔著溪望過去,山峰之間雲霧繚繞,頗有國畫的意境呢!
往山上的路綠意盎然,許是因為這些日子的雨,一片油亮。蜿蜒曲折的山路伴隨著初初響起的細細蟬鳴,是草蟬呢!已經出土鳴唱了!山林隻間有許多認得和不認得的鳥叫蟲鳴,隨著車窗外呼呼的風聲掠過耳邊,依稀聽得出有大彎嘴畫眉、小剪尾、五色鳥等等,此外也見到大紅紋鳳蝶和黃色粉蝶,山裡的夏天蝶舞蜂飛蟲鳴鳥唱,是另外一種安靜。
很快到了藍鵲出現的地方,果然一眼就可以望見那一個小小的巢,比我想像小得多了!也許是經過幾次大雨,也許是親鳥經驗不多,選在一個不太結實的樹叉上,地點又太接近道路,總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鳥巢,真的很像是「菜鳥」第一次的成品。
停下車,大黃狗小黑狗汪汪的叫著過來了,他們的主人陳先生很早就看見了這個鳥巢,一直小心的觀察著它們的動靜,見我們各自拎出了傢伙器材,知道我們也是來看鳥的,就過來和我們聊起天來。
陳先生的小屋就在藍鵲一家的旁邊,那隻小小的黑狗正式調皮搗蛋的時候,連地上的枯草落葉都可以是它的玩具,它好奇又警戒的盯著我們看,陳先生說:這小狗可吃了不少藍鵲的虧。
天真的小狗可能根本不能理解,好端端的那隻大鳥為什麼來惹我?小狗起初是驚嚇,後來還想回頭反擊,最後終於學乖了,讓出大鳥的地盤來是上策,我聽陳先生在說小黑狗的事,好笑的對著小狗說:「小心哪天它啄你就知道厲害了!」
沒想到不久之後,是我自己嚐到了這滋味。
六龜這裡的藍鵲巢一共有三隻成鳥共同育雛,是很典型的合作生殖得行為,這樣的行為在許多鳥類中都可以看見,通常是兩隻親鳥和它們上一窩的孩子一起餵食,那隻年輕的成鳥在關係上可以說就是幼鳥的哥哥姊姊,合作生殖的行為讓親鳥可以減輕負擔,我想,也是初長成的哥哥姊姊練習育雛的機會吧!這三隻成鳥體型大小略有不同,陳先生說:最大的那一隻應該是母鳥,次大的是公鳥,較修長而小的應該是哥哥或姊姊,它們三隻各自覓食,我想:附近的石龍子、蜥蜴、蟾蜍或拉都希氏蛙應該都是它食物的來源,當然,眼前這棵樹上即將成熟的幾顆木瓜應該也是它未來的食物源,還有,那樹上跑來跑去的小松鼠,現在不正是它獵捕的目標嗎?鴉科的鳥類除了都是體型大、聲音啞之外,雜食性也是它們共同的習性;這三隻成鳥,在輪番餵食之後也有不同的行為,最大的那一隻總是還會在巢邊停留一下,四下觀察一番,次大的一隻會把巢內的排泄物清除之外,也會整理周圍的環境,像是清掉枯葉,而最小的那一隻總是餵完了就匆忙離開了。但有時候,它們也會聚在一起,嘎嘎嘎的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
我聽見它們的聲音,就悄悄的跟著它們,從屋前到屋後,從路邊到樹下,最後到了鳥巢的下方,因為剛才聽到了餵食的時候幼鳥又急又大的叫聲,我一心一意只想也錄到幼鳥的聲音,卻沒有注意到大鳥已經在監視我了。
就在我以為那一棵小小的山黃麻應該可以擋住我,使我不露行跡的時候,忽然後面一陣風和著撲打的聲音「刷!」的一下很快的掠過我背後,我從陳先生哈哈的笑聲中才知道現在我成了藍鵲攻擊的首要目標。
我吶吶的退開山黃麻,有點不好意思,抬眼望見那隻大鳥就停在我身邊的大樹上,很驕傲的看著我,好像在冷笑著我如此不堪一擊!我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就來試試看能不能躲過你?」於是我再次輕輕移往樹下,一邊假裝沒看見那大鳥。
久久沒有動靜,它真的不過是虛張聲勢嗎?就在我想得有些出神的時候,忽然身後已經有了動靜,還來不及反應,那飛撲的聲音和身影已經來到頭頂,緊接著一陣痛,說時遲那時快,藍鵲已經像箭一樣,「咻!」的一聲射向枝頭,穩穩的站好了!他是把我的頭頂當作目標,在飛掠俯衝之間伸出鳥爪,輕輕一點我的頭頂而過,那俯衝的樣子就像轟炸機,夾著力道的爪子即使只有輕輕一點,卻也痛得我哇哇叫!
小黑狗懶洋洋從睡著的姿勢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又睡下去,這種戲碼,它看多了吧!
鳥巢裡的五隻幼鳥像是永遠餵不飽,只要有食物來了,就抬起頭來伸長脖子張開大嘴索食,陳先生說:「大鳥好苦,我看它們都瘦了,毛也亂了,昨天淋了雨的時候,羽毛好醜哦!」
父母愛子,無怨無悔,鳥尚且如此,何況是人?當了父母才知道父母的辛苦,做父母的完全付出,可也不是當初自己為人子的時候會想的道的;生命中許多經驗得自己體會才能知其精髓隨,我想,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的意義,是不是也說明了人要當了父母,知道父母的辛勞,這才無負於父母的苦心付出呢?
雲影漸濃,山風吹起,天色暗沉了下來,三隻親鳥這時不知正在哪裡?趁天還沒落下雨來,我打到下山回轉,心中也默默祈禱:但願幼鳥平安長大,不負這親鳥的辛勤哺育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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