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歧視，我只是……

廖元豪

（政治大學法學院副教授）

最近連續有幾個關於外勞的新聞：印尼籍外勞群聚台北車站後，台鐵不久就設置「紅龍」以防止車站大廳被佔據；桃園某處社區強烈抗議外勞宿舍進駐，導致宿舍搬遷；行政院請經建會研析是否要在自由經貿區讓外勞薪資不適用基本工資。

這幾個案子，都涉及外籍工作者，而且都是來自東南亞，從事藍領基層工作的勞工。另一個共同點，就是它們都引起很多人批評「這是歧視外勞」，同時也引發另一批人大聲說：「這不是歧視！」然後理直氣壯地告訴我們為什麼會有這些措施。

以「台北車站大廳案」來說，台鐵對於新設「紅龍」，強調這不是針對外勞，只是要讓大廳更順暢，做更有效率的使用。然而，若沒有印尼外勞在開齋日群聚的事件，沒有新聞報導說這是「霸佔」，沒有許多人投訴說「有礙觀瞻」，會拉起這些紅龍嗎？要讓台北車站動線流暢，空間做有效利用，作法卻是把更多的空間「封鎖」起來，這說得過去嗎？要說這不是「針對」外勞，誰相信呢？

社區居民抗議外勞宿舍進駐的事情。部分居民似乎是以外勞喧囂、髒亂，擔心治安為由，表示反對。他們認為這是捍衛自己的家園，沒有歧視的問題。然而，個別外勞如果有喧囂髒亂，那是個人的事情。整體來說，外勞在台灣的犯罪率遠遠低於台灣人。而且因為受到嚴格管制，又怕被遣返，其實一通電話申訴就會讓他們噤若寒蟬，絕對比一般學生宿舍還要「乖」。居民們硬要說外勞特別有問題，除了偏見還能找到什麼理由？

再說外勞與基本工資脫鉤的問題。所謂「基本工資」本來就是「支持當地生活所需」之最低薪資，有什麼道理要區分勞工來源？台北的公司可以因為勞工來自物價與消費指數較低的花蓮，就支付低於基本工資的薪水嗎？外勞來到台灣，食衣住行就在台灣。而我們的基本工資其實早已難以支撐在台灣正常、有尊嚴的生活水準了。更何況外勞們還要存錢（或寄錢）回家。如果還低於基本工資，難道人家是在監獄或軍隊般服勞役嗎？我們的企業或官員，口口聲聲說新加坡，但他們敢不敢說學新加坡根本就沒有（包括本勞）最低工資法？如果不敢，就專拿沒選票的外勞壓榨，這不是歧視是什麼？

多年前，中山北路的聖多福教堂因為週日聚集了較多（難得放假）的菲律賓外勞，遭到居民抗議說這樣有害治安。後來證明根本是亂打稻草人。921地震時許多居民報警說，外勞宿舍被震垮了，所以他們失竊好多東西。後來也證明是子虛烏有的指控。幾年來有社區要攆走無害的愛滋患者，要抗拒癌童之家與精神病患集合住宅進入社區……台灣人的歧視不但沒有減退，而且愈來愈光明正大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