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5-28 19:50:58萊斯頓
抹黑村
【劉作泥】
「抹黑村」還真黑。男女老幼臉和脖子也得抹上黑油，每天抹二次，早上抹，晚上也抹，彼此還會追逐著互相抹來抹去當作遊戲，不黑不是人……
抹黑村外遠遠望去，整座村子就像潑灑了黑墨般，進到村子裡全都是烏漆抹黑的。房子是夯土砌蓋再塗黑的，屋內的家具擺設、鍋、碗、瓢、盆、罐及農耕器具，都抹得漆黑，「抹黑村」還真黑。男女老幼臉和脖子也得抹上黑油，每天抹二次，早上抹，晚上也抹，彼此還會追逐著互相抹來抹去當作遊戲，不黑不是人。這黑油是用鍋底刮下的黑煙，再摻拌一些豬油，塗抹在臉上不但黑還發亮，連外來的親屬訪客也得象徵式地在臉上抹黑，表示「認同抹黑」尊敬主人。用的錢也是黑錢，即使是金子、銀子也得塗黑，使用時得用牙齒咬一下，由露出來的色澤來辨識是金子或銀子。
村子裡住了幾千人個個勤奮，男耕耘女持家，村民還編了一首歌：「三鋤二剪一針。一鋤田頭田尾，二鋤廢土變良田，三鋤地痞惡霸；二剪，一剪布衫添新衣，二剪男女長頭髮；一針刺繡黑布黑花。」
抹黑村近河流多田園，土地平原寬廣，稻野數萬頃，山巒高樹粗大，是烏鴉棲息的好地方。
烏鴉似乎大家都不太喜歡。烏鴉黝黑的羽毛，被認為是不祥的象徵，但烏鴉其實毛黑心善良，為鳥類中難得懂得反哺其母者，所以烏鴉也有「慈鳥」之稱。牠的善良雖被一般人忽略，卻得到抹黑村的認同。
抹黑村的村民們每人頭巾上都會插上一支烏鴉羽毛。在這裡，家家戶戶都有飼養烏鴉，不用關進籠內，誰家養的自然會在他家棲息。飼養的多寡，還象徵著他家財富的多寡。
烏鴉在入夜時會飛回主人家，當夜深人靜星稀疏時，每隔一更，烏鴉就會啼叫幾聲，像是更夫似的。在黎明時還會飛到主子的屋頂替主人看家，遇有陌生人來時，牠會呱呱叫提醒主人。牠們嗜吃腐肉，凡是村民丟棄的腐爛物，牠們都會清理得乾乾淨淨，是村子裡名副其實的「環保小黑兵」呢！這些烏鴉還喜歡和豬玩耍，會替豬搔癢，烏鴉落在黑豬身上黑上加黑，也算是抹黑村的另類特色。
抹黑村裡有兩個特殊人物。一位是年約四十歲的大男人，從出娘胎就黑不溜丟，簡直就像一塊黑炭，外號「烏賊」，據說，一百多年才有這麼一個活寶出現。由於他出娘胎就自然黑，也就成為「抹黑村」的樣板，卻也讓他全身充斥著優越感。他性格暴烈，不管是娘親叔舅誰惹火他，準讓你鼻青臉腫。被揍的人十天半個月不能抹黑油，顏面無光。有的村民敬而遠之，有些拍馬屁逢迎，村內遇到爭長計短、糾纏無解的紛爭時，只要他出面吼兩聲桌子一拍，那些爭執不息的傢伙立刻啞然無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紛爭解決了還得付他點孝敬錢。
時勢造英雄，烏賊憑著這招也賺進不少錢，「人心貪念高於天，越是有錢越愛錢」，沒幾年他的財富增加數倍。村子裡的一些癟三見他撈錢有一套，就有樣學樣地也想做大哥。哪曉得，「大船駛過痕如槽，小船在後像甩屌」，小的比不過大的，這些小癟三們知道自己的勢力拚不過烏賊，便決定成為烏賊的跟班。一夕之間，烏賊被前呼後擁，模樣狂傲高不可攀，勢力也日見壯大。空有勢力卻無權力，讓烏賊略感遺憾，為此他絞盡腦汁想把抹黑村的長老兼村長老白幹掉。
老白飽讀詩書，七十多歲，年輕時曾周遊列國，終身未娶，據說他曾與秦始皇有過杯酒吟詩的往事。是個學究，村子裡識字的人都是他的弟子，由於他個性耿直，官府便委派他負責繳糧納稅等繁雜事務。雖然老白曾因看不慣烏賊的疏懶與粗暴，兩人曾起過爭執，但村民們很尊敬他，讓他破例不用抹黑。
老白居住的房子也是用夯土搭蓋的，屋內屋外全塗得雪白，連庭園內幾株隨風搖曳的青竹也塗成白色，從空中鳥瞰，猶如抹黑村中的皎月，室內擺設唯一醒目的黑東西，是迎門正面牆壁上高懸的「黑白分明」四個斗大的黑字。
這一年，一位遊學四海的抹黑村弟子回來，見老白的屋子仍然留白，憤然地找老白理論，說他「特立獨行」，不認同抹黑的傳統。這件事傳到烏賊的耳朵裡，認為這是個奪權的好時機，便找來這位外歸弟子以厚禮相贈，準備造點謠安排一場「香餌釣邬魚」的好戲。
這弟子開始在村內四處散播謠言，指控「老白是幾千里外白家村的人，這種人就憑他不把房子塗黑，就是不認同『抹黑』的理念，這種老師簡直是王八蛋，讓他滾！滾回白家村去！」他蠱惑村民們趕走老白，烏賊原本就像桶汽油，只欠一點火。
外歸弟子配合著烏賊起鬨，不停地跟村民們說：「別瞧老白看似誠懇，其實他學過巫術，總有一天他會將抹黑村賣掉，我們必須結合全村的力量，趕走老白。」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單純的村民們經他們兩人繪聲繪影地煽風點火，謠言像野火燎原擴大。成千的村民集結在一起，熙熙攘攘地前往老白的住家，打算趕走老白。
秋末傍晚夜霧瀰漫，成千村民透過霧層見老白的房子已變成黑糊糊的一團，村民們吆喝著說：「老白把屋子漆成黑色的了，老白認同抹黑了！」隨即指向烏賊和那弟子說：「你們騙人，騙我們來瞎起鬨，老白已經認同抹黑了，我們回家啦！」村民們紛紛掉頭回家去。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著鑼吆喝著：「老白的房子又變白了！變白啦！大家快去看看，老白施展巫術了！快去看呀！」不久後，老白的屋子被村民們團團圍住，活像一粒被成千螞蟻圍住的饅頭屑。烏賊趁機拉開嗓門吼道：「老白是個會施展邪門歪道的傢伙，現在終於現形了，趕他走！趕他走！」村民們聽他這麼說，立刻拿起黑油往白房屋上潑灑，弄得老白哭笑不得，心裡想：「非得說出『黑白』的真相。」他爬到屋頂上，打著赤膊說：「請鄉親冷靜聽我說！這個世界上有黑就有白，有白就有黑。像大夥白天幹活，黑夜睡覺，這自然現象是老天爺的巧妙設計。祂怕只有白天沒有黑夜，大夥一直幹活不休息會累壞；又怕只有黑夜沒有白天，不能幹活又怎麼生活，所以才有『黑白分明』。而今有人顛倒黑白製造事端，這是陷阱！」聽完老白說的話，村民們仍然鼓譟著要老白解釋，房子昨天是黑的，怎麼才隔一夜就又變白了？不是施展巫術怎麼可能辦到？
村民們的鼓譟聲、噓聲震撼著老白的五臟六腑。這時睛空突然被黑幕遮蓋。抹黑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這莫名的劇變，讓村民們的鼓譟聲變成驚慌的騷動。大夥以為老白施展巫術，嚇得四處亂竄逃命。這瞬間的黑暗只持續了幾秒鐘，天空就透出了一道光芒，聚焦在一撮騷動村民的身上，只見幾百人彼此驚慌地推擠喊叫，還有村民跌倒在地，被亂竄的村民踩得悽惶哀嚎。
短暫的黑暗瞬間消失，陽光再度出現時一片碧藍的晴空，雲端卻浮動著一行字「咱們都是一家人」。
原來這是烏鴉與黑蝙蝠用來警惕村民們的傑作。牠們群體聚集先遮蔽住抹黑村的晴空，再排列出這行字。連老白家的房子由白變黑也都是黑蝙蝠們的傑作。
村民們從驚慌中恢復鎮定，看到烏鴉和蝙蝠的用心良苦，終於了解到謠言惑眾的殺傷力。若誤信讒陷被利用為爭權奪利的手段，一定會讓村民們的生活失序民心紊亂，失去安定和諧，村民們將自嚐失序的苦痛後果。
烏賊和那弟子見計謀被識破，雖然心有不甘但仍嚷著：「抹黑是我們村子裡的世俗禮儀，不遵守就是不認同，叫他滾！滾回白家村去！」只剩下他二個人的聲音。
老白赤裸著上身，拍拍胸膛說：「鄉親們請看，肌膚軀體是我們的本色，本村也只有烏賊膚色較『黑』。實際上我們連穿的衣裳，也只有外套是黑色的，裡面的襯衣肯定是五顏六色，不信？請大家脫掉外套看看。」此刻村民們吆喝著：「脫！脫！脫！」一時這裡變成了脫衣大會。村民們脫掉外套後，露出藍綠橘黃等各色內衣，看得大家哄堂大笑。接著群眾指向烏賊和那弟子，吶喚道：「騙子！騙子！」老白高舉雙手請大夥冷靜後，說：「天下事真的假不得，假的真不了，即使是騙得了一時，也騙不了一世，建議大夥別再抹黑，抹得很累耶！如果大家不反對，一年中訂個日子偶爾抹黑一下當作節慶娛樂，好嗎？」村民們齊呼：「認同！認同！」烏賊和那弟子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仍舊赤裸著上身站在屋頂上的老白說：「那我們就訂在每年的三月二十日為『抹黑節』。」就這樣，抹黑村誕生了抹黑節。從此，村子裡的黑東西漸漸回復原貌。不用再抹黑油的村民們回復原貌，女的肌膚似雪容嬌豔，男的五官端正貌英俊。抹黑村裡僅剩下烏鴉、蝙蝠站在黑豬身上歇息的黑上加黑逗趣的畫面，點綴在潔淨亮麗的二千多戶白屋子周圍。
【2004/05/25 聯合報】
「抹黑村」還真黑。男女老幼臉和脖子也得抹上黑油，每天抹二次，早上抹，晚上也抹，彼此還會追逐著互相抹來抹去當作遊戲，不黑不是人……
抹黑村外遠遠望去，整座村子就像潑灑了黑墨般，進到村子裡全都是烏漆抹黑的。房子是夯土砌蓋再塗黑的，屋內的家具擺設、鍋、碗、瓢、盆、罐及農耕器具，都抹得漆黑，「抹黑村」還真黑。男女老幼臉和脖子也得抹上黑油，每天抹二次，早上抹，晚上也抹，彼此還會追逐著互相抹來抹去當作遊戲，不黑不是人。這黑油是用鍋底刮下的黑煙，再摻拌一些豬油，塗抹在臉上不但黑還發亮，連外來的親屬訪客也得象徵式地在臉上抹黑，表示「認同抹黑」尊敬主人。用的錢也是黑錢，即使是金子、銀子也得塗黑，使用時得用牙齒咬一下，由露出來的色澤來辨識是金子或銀子。
村子裡住了幾千人個個勤奮，男耕耘女持家，村民還編了一首歌：「三鋤二剪一針。一鋤田頭田尾，二鋤廢土變良田，三鋤地痞惡霸；二剪，一剪布衫添新衣，二剪男女長頭髮；一針刺繡黑布黑花。」
抹黑村近河流多田園，土地平原寬廣，稻野數萬頃，山巒高樹粗大，是烏鴉棲息的好地方。
烏鴉似乎大家都不太喜歡。烏鴉黝黑的羽毛，被認為是不祥的象徵，但烏鴉其實毛黑心善良，為鳥類中難得懂得反哺其母者，所以烏鴉也有「慈鳥」之稱。牠的善良雖被一般人忽略，卻得到抹黑村的認同。
抹黑村的村民們每人頭巾上都會插上一支烏鴉羽毛。在這裡，家家戶戶都有飼養烏鴉，不用關進籠內，誰家養的自然會在他家棲息。飼養的多寡，還象徵著他家財富的多寡。
烏鴉在入夜時會飛回主人家，當夜深人靜星稀疏時，每隔一更，烏鴉就會啼叫幾聲，像是更夫似的。在黎明時還會飛到主子的屋頂替主人看家，遇有陌生人來時，牠會呱呱叫提醒主人。牠們嗜吃腐肉，凡是村民丟棄的腐爛物，牠們都會清理得乾乾淨淨，是村子裡名副其實的「環保小黑兵」呢！這些烏鴉還喜歡和豬玩耍，會替豬搔癢，烏鴉落在黑豬身上黑上加黑，也算是抹黑村的另類特色。
抹黑村裡有兩個特殊人物。一位是年約四十歲的大男人，從出娘胎就黑不溜丟，簡直就像一塊黑炭，外號「烏賊」，據說，一百多年才有這麼一個活寶出現。由於他出娘胎就自然黑，也就成為「抹黑村」的樣板，卻也讓他全身充斥著優越感。他性格暴烈，不管是娘親叔舅誰惹火他，準讓你鼻青臉腫。被揍的人十天半個月不能抹黑油，顏面無光。有的村民敬而遠之，有些拍馬屁逢迎，村內遇到爭長計短、糾纏無解的紛爭時，只要他出面吼兩聲桌子一拍，那些爭執不息的傢伙立刻啞然無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紛爭解決了還得付他點孝敬錢。
時勢造英雄，烏賊憑著這招也賺進不少錢，「人心貪念高於天，越是有錢越愛錢」，沒幾年他的財富增加數倍。村子裡的一些癟三見他撈錢有一套，就有樣學樣地也想做大哥。哪曉得，「大船駛過痕如槽，小船在後像甩屌」，小的比不過大的，這些小癟三們知道自己的勢力拚不過烏賊，便決定成為烏賊的跟班。一夕之間，烏賊被前呼後擁，模樣狂傲高不可攀，勢力也日見壯大。空有勢力卻無權力，讓烏賊略感遺憾，為此他絞盡腦汁想把抹黑村的長老兼村長老白幹掉。
老白飽讀詩書，七十多歲，年輕時曾周遊列國，終身未娶，據說他曾與秦始皇有過杯酒吟詩的往事。是個學究，村子裡識字的人都是他的弟子，由於他個性耿直，官府便委派他負責繳糧納稅等繁雜事務。雖然老白曾因看不慣烏賊的疏懶與粗暴，兩人曾起過爭執，但村民們很尊敬他，讓他破例不用抹黑。
老白居住的房子也是用夯土搭蓋的，屋內屋外全塗得雪白，連庭園內幾株隨風搖曳的青竹也塗成白色，從空中鳥瞰，猶如抹黑村中的皎月，室內擺設唯一醒目的黑東西，是迎門正面牆壁上高懸的「黑白分明」四個斗大的黑字。
這一年，一位遊學四海的抹黑村弟子回來，見老白的屋子仍然留白，憤然地找老白理論，說他「特立獨行」，不認同抹黑的傳統。這件事傳到烏賊的耳朵裡，認為這是個奪權的好時機，便找來這位外歸弟子以厚禮相贈，準備造點謠安排一場「香餌釣邬魚」的好戲。
這弟子開始在村內四處散播謠言，指控「老白是幾千里外白家村的人，這種人就憑他不把房子塗黑，就是不認同『抹黑』的理念，這種老師簡直是王八蛋，讓他滾！滾回白家村去！」他蠱惑村民們趕走老白，烏賊原本就像桶汽油，只欠一點火。
外歸弟子配合著烏賊起鬨，不停地跟村民們說：「別瞧老白看似誠懇，其實他學過巫術，總有一天他會將抹黑村賣掉，我們必須結合全村的力量，趕走老白。」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單純的村民們經他們兩人繪聲繪影地煽風點火，謠言像野火燎原擴大。成千的村民集結在一起，熙熙攘攘地前往老白的住家，打算趕走老白。
秋末傍晚夜霧瀰漫，成千村民透過霧層見老白的房子已變成黑糊糊的一團，村民們吆喝著說：「老白把屋子漆成黑色的了，老白認同抹黑了！」隨即指向烏賊和那弟子說：「你們騙人，騙我們來瞎起鬨，老白已經認同抹黑了，我們回家啦！」村民們紛紛掉頭回家去。
第二天一早有人敲著鑼吆喝著：「老白的房子又變白了！變白啦！大家快去看看，老白施展巫術了！快去看呀！」不久後，老白的屋子被村民們團團圍住，活像一粒被成千螞蟻圍住的饅頭屑。烏賊趁機拉開嗓門吼道：「老白是個會施展邪門歪道的傢伙，現在終於現形了，趕他走！趕他走！」村民們聽他這麼說，立刻拿起黑油往白房屋上潑灑，弄得老白哭笑不得，心裡想：「非得說出『黑白』的真相。」他爬到屋頂上，打著赤膊說：「請鄉親冷靜聽我說！這個世界上有黑就有白，有白就有黑。像大夥白天幹活，黑夜睡覺，這自然現象是老天爺的巧妙設計。祂怕只有白天沒有黑夜，大夥一直幹活不休息會累壞；又怕只有黑夜沒有白天，不能幹活又怎麼生活，所以才有『黑白分明』。而今有人顛倒黑白製造事端，這是陷阱！」聽完老白說的話，村民們仍然鼓譟著要老白解釋，房子昨天是黑的，怎麼才隔一夜就又變白了？不是施展巫術怎麼可能辦到？
村民們的鼓譟聲、噓聲震撼著老白的五臟六腑。這時睛空突然被黑幕遮蓋。抹黑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這莫名的劇變，讓村民們的鼓譟聲變成驚慌的騷動。大夥以為老白施展巫術，嚇得四處亂竄逃命。這瞬間的黑暗只持續了幾秒鐘，天空就透出了一道光芒，聚焦在一撮騷動村民的身上，只見幾百人彼此驚慌地推擠喊叫，還有村民跌倒在地，被亂竄的村民踩得悽惶哀嚎。
短暫的黑暗瞬間消失，陽光再度出現時一片碧藍的晴空，雲端卻浮動著一行字「咱們都是一家人」。
原來這是烏鴉與黑蝙蝠用來警惕村民們的傑作。牠們群體聚集先遮蔽住抹黑村的晴空，再排列出這行字。連老白家的房子由白變黑也都是黑蝙蝠們的傑作。
村民們從驚慌中恢復鎮定，看到烏鴉和蝙蝠的用心良苦，終於了解到謠言惑眾的殺傷力。若誤信讒陷被利用為爭權奪利的手段，一定會讓村民們的生活失序民心紊亂，失去安定和諧，村民們將自嚐失序的苦痛後果。
烏賊和那弟子見計謀被識破，雖然心有不甘但仍嚷著：「抹黑是我們村子裡的世俗禮儀，不遵守就是不認同，叫他滾！滾回白家村去！」只剩下他二個人的聲音。
老白赤裸著上身，拍拍胸膛說：「鄉親們請看，肌膚軀體是我們的本色，本村也只有烏賊膚色較『黑』。實際上我們連穿的衣裳，也只有外套是黑色的，裡面的襯衣肯定是五顏六色，不信？請大家脫掉外套看看。」此刻村民們吆喝著：「脫！脫！脫！」一時這裡變成了脫衣大會。村民們脫掉外套後，露出藍綠橘黃等各色內衣，看得大家哄堂大笑。接著群眾指向烏賊和那弟子，吶喚道：「騙子！騙子！」老白高舉雙手請大夥冷靜後，說：「天下事真的假不得，假的真不了，即使是騙得了一時，也騙不了一世，建議大夥別再抹黑，抹得很累耶！如果大家不反對，一年中訂個日子偶爾抹黑一下當作節慶娛樂，好嗎？」村民們齊呼：「認同！認同！」烏賊和那弟子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仍舊赤裸著上身站在屋頂上的老白說：「那我們就訂在每年的三月二十日為『抹黑節』。」就這樣，抹黑村誕生了抹黑節。從此，村子裡的黑東西漸漸回復原貌。不用再抹黑油的村民們回復原貌，女的肌膚似雪容嬌豔，男的五官端正貌英俊。抹黑村裡僅剩下烏鴉、蝙蝠站在黑豬身上歇息的黑上加黑逗趣的畫面，點綴在潔淨亮麗的二千多戶白屋子周圍。
【2004/05/25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