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在異鄉為異客最煎熬的難處其實是快樂的時候，
因為至交遠在海角天涯，一己的快樂無處去分享。
無法分享的快樂，往往就反過來變成切膚的利刃。
我這樣告訴皮皮，她說訴諸文字、影像也是分享。
所以這一篇網誌獻給皮皮，我那特立獨行的兄弟。


其一．before

作為一個台客，一個喜歡吃日本料理的台客，哥倫比亞大學所在的向陽高丘（Morningside Heights）乍看之下會是一個不錯的所在。不但超市當中的熟食區總是會販賣盒裝的生魚片壽司或者壽司捲，連哥倫比亞大學裡的餐飲服務區裡都經常可以買到壽司。日本料理的餐廳更是不少。剛剛開始在向陽高丘生活的台客，喜歡吃日本料理的台客，一旦餓了，走到哪兒都能看到壽司，即便並不見得買，至少會有種親切的安全感。

但是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道大事不妙。如果說「『大事』不妙」顯得小題大做，那麼，至少會感覺到苗頭不對。

在美國人稱作「壽司」的東西當中，有種極受歡迎的品項叫做「California Roll」。姑且用中文叫他做「加州風」吧。這種加州風壽司捲裡頭捲進去的東西是……

酪梨。酪梨啦！作為一個台客，一個喜歡吃日本料理的台客，如果在台灣吃日本料理點了一盤花壽司，端上桌的時後看見裡面有酪梨，就算不「冰兜」也會把老闆娘喊到面前來質問她是不是在「增嘯ㄟˇ」。等到在向陽高丘吃到包裹著酪梨的米飯，然後定神一看發現向陽高丘到處賣的壽司裡面酪梨從來不缺席，就會察覺到苗頭不對。

酪梨啦！……更！※＊△……

再過不久，吃到酪梨口味的壽司捲以後不久，就會在驚魂甫定下陸續吃到味增湯裡面的菠菜和拉麵裡面的花椰菜。然後還會發現，不管是在超級市場買的生魚片壽司或者是日本料理店裡頭的生魚片壽司，都是一樣硬邦邦。最後，會在號稱是日本人開的日本料理店裡面，吃到雞肉切塊切得像一塊鳳梨酥那麼大不說，還和蛋汁、洋蔥整個結成一整塊，完全變成滑膩多汁反義詞的親子丼。

這時候，喜歡吃日本料理的台客就會真的知道，不只是苗頭不對，根本就是大事不妙了。

最後的最後終於得以耳聰目明地警覺到，那家叫做「SAJI」的日本料理店裡面捲壽司的全部都是說西班牙文的amigo；而那家叫做「TOMO」的日本料理店裡面切生魚片的師傅說得都是粵語，跑堂的說中文。

小心翼翼地點了沒有「加州風」的壽司拼盤，端上桌來發現鮪魚捲和鮭魚捲裡面還是有酪梨。

酪梨啦！有沒有那麼多酪梨！……更！※＊△……

作為一個台客，一個喜歡吃日本料理的台客，哥倫比亞大學所在的向陽高丘是個鬼地方。


其二．after

但是走遠一點，找得仔細一點，就會得救。首先要在「大條ㄟ」（Broadway）上頭，一百零三街和一百零四街之間，西側的一邊上找到一個十分不起眼，連店家名號都沒有的小入口，像是這樣：



禮拜五它們傍晚五點半才開始營業。就在五點半推開門走進去，時間還早，生意還清閒，所以先聽到女侍者和廚師以日文說笑的喧鬧聲。然後是親切的「いっらしゃいませ」！及至看見美麗的女侍者捧著菜單走出門簾迎接，作為一個台客，一個喜歡吃日本料理一似喜歡看正妹的台客，全然感到心滿意足，一時間醺醺然還以為已經用過了飯。（唵嘛呢叭咪吽！這一句話有法力，張咪咪看不見！）

因為去得早，店裡只有台客一個人，環望還空曠的店裡，發現雖然窗外隱約可以看見曼哈頓向陽高丘的街景，店內的氣氛卻有遺世獨立，自成一格的親暱。小圍籬、日文字畫和小燈飾像這樣：







「写真を撮ってもいいですか、店の中で…」拍照之前，是有徵詢女侍者的同意的喲。不過，往後不斷照相的台客顯然讓女侍者覺得有趣，每一次到台客桌邊的時候都有些俏皮地巧笑倩兮，店內的空氣所以蕩得愈發宜人。（唵嘛呢叭咪吽！這一句話又有法力，張咪咪看不見！）

「豚骨ラーメン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向她要了一碗豚骨拉麵。端上桌的時後，是這樣：



上圖的重點其實是，作為一個喜歡吃日本料理的台客，在走進這一家小肆之前從來沒有在向陽高丘看見過一碗號稱是「拉麵」的東西像面前的她一樣，長得真正是拉麵的樣子。從前吃到過的，即便滋味並不惡劣，也就只是一碗「麵」，而不是「拉麵」。當然，這一碗豚骨拉麵吃起來也的確是一碗拉麵，並且是好吃的拉麵。一碗裡面有該有的叉燒肉，筍乾，滷蛋；沒有不該有的菠菜、花椰菜的拉麵。

拉麵吃完了。女侍者問想不想吃冰淇淋。作為一個台客，一個喜歡看正妹一似喜歡吃冰淇淋的台客，對於這兩者的組合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有芒果冰淇淋，紅豆冰淇淋，抹茶冰淇淋。但是因為台客神魂顛倒地望著女侍者痴痴地點頭，所以她以為台客要的就是她說的第一個，芒果冰淇淋；雖然，台客心裡想的其實是紅豆冰淇淋。冰淇淋來了，附有一杯綠茶，像這樣：



作為一個台客，一個喜歡吃日本料理，喜歡看正妹也喜歡吃冰淇淋的台客，在曼哈頓向陽高丘一百零三街、一百零四街之間，大條ㄟ西側的日本料理小肆度過的星期五傍晚，的確十分美妙。

最後，離開之前，認真地考慮了一下……

「唵嘛呢叭咪吽！這一整篇網誌都有法力，張咪咪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