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22 12:08:11石牧民
又長大一些的伊斯威特式孤僻(下) 之 準情書
原先,只是想要將一個體會寫成一篇網誌。
那個體會是:
一個在十五歲的時候孤僻的堅持單獨去看電影不給人跟的少年,
有朝一日會在舉目無親的紐約.曼哈頓的風雪當中獨自看電影;
那叫做活該,那叫做現世報。
在風雪中走。
我居住的諧和居,位在曼哈頓的西一百一十一街;西一百一十一街同時也是曼哈頓中央公園的最北端。要去的地方,約略是在西五十九街的哥倫布圓環(Columbus Circle);西五十九街,是中央公園的最南端。去年開始在曼哈頓生活的我,經常進行這樣的旅行;從西一百一十街的教堂圓道,閒步到哥倫布圓環。哥倫布圓環,有特殊的重要性,對我。
以哥倫布圓環為中心,卡內基音樂廳(Carnegie Hall)位在稍南方的西五十六街上;稍北的六十六街上,坐落林肯中心(Lincoln Center of the Performing Arts),其中的Avery Fisher Hall是紐約愛樂(New York Philharmonic)的基地。以表演藝術著名的茱利亞學院(The Juilliard School)就隔著西六十五街與Avery Fisher Hall相對;茱利亞學院的建築群當中的Walter Reade Theatre,是林肯中心電影協會的所在地,定期舉辦世界各國主題性的電影欣賞。隔著Broadway有Lincoln Plaza Cinema是個頗像台灣西門町「藝術電影院」的小影院,多半播放非主流或者獨立製片的電影作品。若是要看好萊塢的商業大片,再望北邊走一些,便有Loews Lincoln Square 13影城。我在曼哈頓大部份的精神生活,北以西一百一十六街的哥倫比亞大學C. V. Starr東亞圖書館為界,南到西五十九街哥倫布圓環周遭的音樂廳和電影院。
十五歲的我會從台中縣烏日鄉的明道中學走上個把兒鐘頭到台中市看克林.伊斯威特的電影,看奇士勞斯基的電影;居住在曼哈頓的我沒有理由不在看電影之前或者之後走過五、六十個街廓。利用行走的時後思考,思考尚未完成的篇章適切的脈絡,思考讀到的理論當中還沒能融會的推演,思考十五歲的我自己至今沒有圓滿解答的問題……
所以在風雪中走,走向克林.伊斯威特的〈Gran Torino〉。
到得很早。我獨自坐在影城大廳許久。久到足以讓我在單獨當中感到寂寞,並且想起,早在好多年以前,我已經不再單獨一人看電影;即便,看電影對我而言,仍然是一件只關於自己的事。
在F大的我不再單獨看電影。我會將我看過的電影〈美麗佳人歐蘭朵〉(Orlando)寫成詩,送給迷戀的學妹。擔任電影社副社長的我會和戀人Kathy在電影社每一個學期所承辦的交通安全電影欣賞講座牛頭不對馬嘴地播放〈托托小英雄〉(Toto L’Hero)。誰都知道那講座只是徒具型式的例行公事,於是沒有任何一人前來;F大學生活動中心焯炤館的視廳劇場,於是在那一個下午成為我和Kathy的情人座。
在關渡求學的我也並不曾單獨看電影。看〈艾蜜莉的異想世界〉(Le Fabuleux destin d'Amélie Poulain),當然要找直到今天都還啓發我以靈視的Margarita一道。而我會在此生第三次與H看電影的時後,熱心地希望與她一同分享我在我們同樣穿著藍色襯衫的時候就已經珍重景仰的西恩.潘(Sean Penn)的演技。最終,張咪咪會前來將獨自流連於一部一部映畫當中的我的孤僻拾起。我們從此一同造訪散落城市當中,或者新穎或者陳舊的戲院;甚至,只是一同擠在我們的小沙發上,經眼一部又一部電影。
問張咪咪,她會說我什麼電影都看;有些時候,看不值一顧的糟粕看得比深邃雋永的經典還要饒富興致;她會說,她陪著我看過許多又許多我一再一再重看的電影。問我,我會說什麼電影都沒看過,什麼電影都是因為我而第一次看的張咪咪怎麼說都不像是我這影癡的戀人;我會說,張咪咪用手護住我的心房,陪我,也讓我一再一再重看那些光影鋪陳我心裡的闇角。
我早已不再單獨看電影。後來看電影的時後,多半坐在我身旁的張咪咪,會在一部一部電影當中認出與我從來沒有能夠化解的昨日神似的片刻,伸手安撫我逐漸扭曲的臉頰。 即便是現在,看電影對我而言,仍然是一件只關於自己的事;而後來多半坐在我身旁看電影的張咪咪,用手護住我的心房,把我自己的事當作她的事那樣照看著。
坐在影城的大廳許久。久到足以讓我領悟,一個習慣單獨跋涉到台中市看電影的少年,有一天會孤身一人在曼哈頓重複類似的跋涉,重複類似的單獨,只是理所當然。久到甚至讓我體會,我所景仰的克林.伊斯威特先生在他的電影作品當中一再辯證,我稱之為「伊斯威特式孤僻」的命題,是一種對於他所關切的人、事義無返顧且不計代價地絕對專注,因而看似冷漠的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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