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3 23:34:24石牧民

感恩節跨國宴 -- hybridity and transnationalism

學校裡從禮拜三下午便開始了感恩節假期。

對石小民來說,感恩節並不是屬於他的節日,但是有假放誰不開心呢?
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感恩節可就重要了!和石小民一起上日文課,來自波士頓,喜歡松板大輔的布萊恩先生(ブライアン さん)在禮拜二就已經提著皮箱來上課,並且沒有出席禮拜三的日文課,想必是回波士頓過節去了。

禮拜三的晚上,石小民同一群台灣同學聚在一起吃大餐。
除了同學星廷、唸財務數學的Wen、唸Bio-tech的品融、土木系博士班的Amy之外,還有許多石小民當天才初初結識的朋友。那是一頓豐盛的晚宴,桌上佳餚除了有訂購自西城超市的感恩節火雞一隻;還有Amy指揮、操練玉米粒、玉米醬罐頭、一包康寶濃湯和一些太白粉煮成的玉米湯以及美麗高挑的學妹佳欣手作的雪花糕。佳欣不只廚藝精湛,除了能夠侃侃而談當代日本的流行語彙、青少年文化和日系推理小說,還能夠同石小民開心地討論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的〈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成熟獨立和聰穎早慧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而在品融的指揮下,石小民和星廷加入她的麾下做成了三盤燻鮭魚塔小餅乾。先是石小民將燻鮭魚切成薄片、星廷和品融一道將起司奶油塗抹在小餅乾上;然後,石小民負責將一片片燻鮭魚安置在小餅乾上,品融復點綴以香草,星廷再放上慣常用來佐燻鮭魚的醃漬續隨子(caper)三、兩顆。三個人在製作過程中忍不住的偷吃。品融說:哎呀!不小心買到了太鹹的小餅乾。石小民沒說:哪兒的話!星廷和品融兩個美麗的女生做出來的燻鮭魚塔小餅乾,當然是甜的。

以後的光景自不消說,一夥兒人大啖佐以覆盆梅醬的火雞肉,喝著或者是七喜、或者檸檬茶或者是葡萄酒的飲料,一邊閒聊一邊看著電視裡的「超級名模生死鬥」(Awerica’s Next Top Model),竟然也就熱熱鬧鬧地度過了一個晚上。席間大伙兒還很開心地聊起了哥倫比亞大學校園當中的松鼠同鴿子們;原來,其實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會去注意到校園裡這些真正的住民們。這時,平時和Wen像是姊妹一般嘻笑鬥嘴的中國同學阿靈突然問:學校裡頭有鴿子啊?我從來都只看到松鼠呢!石小民忍不住淘氣起來的回答她:唉呀!妳平時看見的松鼠裡頭,長了對翅膀的那些就叫鴿子嘛!看來石小民的兄弟王阿平仙說得一點都沒錯。還是得用中文才抖得出包袱!

雖然是酣暢淋漓,韶華盛極,可感恩節是在禮拜四呢。送Amy回到她坐落在石小民居住的諧和居附近的宿舍時,Amy問石小民感恩節當天的計畫。其實並沒有特別準備什麼節目好過節的石小民聳聳肩。Amy於是邀請石小民在感恩節晚上到她那兒去。Amy和一夥兒中國同學當晚要包餃子吃。石小民最是愛吃餃子了,當下便很開心地說:好好好!一定要的啊!等到感恩節的晚上,石小民和同學星廷走向Amy的宿舍時穿過了哥倫比亞大學的校園,注意到學校裡真是出奇的冷清。這才更加的肯定了美國人在感恩節闔家團員吃火雞的重要性大概不少於華人的三節?不過他們再過一個月又要因為耶誕節而聚在一起,感恩節似乎是預演、熱身似的。

到得了Amy的宿舍裡,看見大伙兒已經熱熱鬧鬧的忙呼起來了!於是也來不及一一介紹和結識,石小民和星廷就進了廚房負責切白菜。星廷這陣子正在寫作他所選修的中國清代法律檔案研討的期末報告。於是,廚房裡的風景演變成了石小民和星廷手上切著白菜,嘴巴裡討論著期末報告可能的內容和架構,這樣地有一絲絲喜感的怪奇情境。切好了白菜,石小民在上頭灑上了鹽巴,接著抓啊抓。其目的在把白菜裡頭多餘的水分給逼出來,這麼一來餃子起鍋以後才能比較紮實而爽口。從前中國同學們包餃子似乎沒有這一道手續。於是石小民對星廷笑說:我們今日做的這可真是混種的跨國餃子(hybrid and transnational)!調好了餡兒要開始包餃子了。這時候啊,來自中國遼寧省‧大連的於熹,一個長得白淨圓潤,同學們叫她「於大姐」的女孩,竟然就煞有介事地捍起了餃子皮來。於熹的動作不只是俐落,還一邊捍餃子皮兒一邊評論起自己的架式來。告訴大伙兒她的母親老是數落她:「你怎麼捍起餃子皮來上半身晃啊晃的呢?」石小民聽了覺得有趣。於熹捍餃子皮的嫻熟俐落已經教石小民看得是驚為天人;不過,看來在大連還住著一個技藝更是精湛的女子。包餃子這回事有趣!石小民從中國同學的談話當中了解到,餃子這東西是個北方人的食物,是以於熹可以說是吃餃子、包餃子長大;而其他一些居住在中國南方省份的同學,吃倒是吃過,可親手包餃子這還是頭一遭。石小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台灣。在台灣這個地處南方亞熱帶的國度,包餃子還真是稀鬆平常;猶原還記得,小時候的石小民最喜歡「和同學一起到老師家包餃子」這樣的活動。於是乎,石小民的心理油然升起了一股暖意。如實地記載著不同時期的移民者固有的生活型態、價值觀以及在台灣這個起初的「異鄉」久居之後的演變與改良,台灣的面貌真是繁複而生猛!一位中國男生說:從前他家對門住著個河北人,所以他包的是河北餃子。石小民覺得「河北餃子」看上去煞是好看,於是向他仔細地學了一學,想要在回台灣的時候包給媽媽、五姑母和張咪咪吃。

包好了餃子下餃子。由會包河北餃子的男生和Amy在土木系的學長,來自江蘇的老江負責;河北餃子男生和老江都風趣健談,廚房裡就這麼地在笑鬧拌嘴聲裡頭煮好了餃子一盤一盤。大伙兒在客聽裡圍成一圈兒坐了下來。石小民的左手邊上坐著星廷,再過去是來自廣東的中國女孩、Amy、於熹和另一個中國女孩,接著是老江,再下來便是坐在石小民右手邊上的河北餃子男生。吃餃子配啤酒。石小民、河北餃子男生、老江和豪爽的於熹各執一支青島啤酒祝酒要飲的當下,老江若無其事地說:嘿!就四個男人啊!?於熹好氣又好笑的的白了他一眼。其他的女孩用小保麗龍杯各自斟一些酒喝。石小民還維持著在台灣喝啤酒的習慣。啤酒這東西妙在第一口,之後與空氣中的氧分化合便會漸漸苦澀;是以適於暢飲。石小民七、八口結果了一支青島啤酒以後,才赫然發現其他三人的酒罐裡都還剩下六、七成有餘,石小民這才發現也許台灣啜飲啤酒的文化同中國並不相同。這才向星廷吐吐舌頭說:看來我喝得太快了。河北餃子男生很熱情的又遞了一支給石小民。河北餃子男生風趣之餘其實也很是〝基〞進。酒酣耳熱之際,他向大伙兒說了感恩節其實是個血腥至極的節日。他對於初初來到新大陸的移民者受到印地安民族接濟是以有感恩節,最後卻幾乎將印地安人趕盡殺絕十分不以為然。在石小民喝掉後來的兩支啤酒的時間裡,伴隨著餃子的話題時而是中國各地出產的啤酒品牌,時而是啤酒以外的各地好酒,河北餃子男生饒有興致地聽石小民說台灣人交際應酬的時候也會喝上一些紹興酒、茅臺酒。時而談起了舶來品,海尼根、百威,或者是約翰走路、皇家禮砲...... 在台灣和中國兩地的譯名各有不同,於熹對於Johnny Walker在台灣叫做「約翰走路」感到煞是有趣。這些關於洋酒的討論也讓石小民另外聯想起了在台灣的時節,若不是動輒上千塊的好酒,他喝了經常要犯氣喘,來美國之後,大概是刻苦慣了,在台灣被母親笑說是「皇帝命」的這個症頭竟然消失無縱;看石小民喝得豪爽,河北餃子男生不免告訴石小民:我看得出來你很能喝。時而是台灣與中國的文化差異。時而是兩國對於一九四九年以前的中國歷史的詮釋,時而討論張學良、周恩來...等人的俊美。時而彼此交換兩國的流行文化與音樂,也談到各自國內知名的作家。石小民發現,他所喜歡的賈平凹(ㄨㄚˋ)在中國還是依著字面叫做賈平凹(ㄠ);並且,中國的同學們竟然也知道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有趣的是,中國的同學沒有讀過賈平凹的前年的力作《秦腔》,而石小民沒有讀過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啤酒喝著喝著時間便過去。道再見的時候,有著北方人豪爽的於熹穿起了他潔白可愛的外套以後,竟然又變成了石小民最初看到的白淨圓潤的可愛女孩。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過了一個混種而跨國的感恩節,結識了一些友善的中國同學以後,石小民最終還是回到他的諧和居,在睡前聽他喜愛的馬勒九號,(這一次聽的是Michael Gielen指揮SWR巴登巴登與佛萊堡交響樂團的版本),並且想念在台灣的親人、朋友。